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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签订合同。还剩下一个文市的项目，因为相关领导即将调任，所以暂时没有进展。”

　　“我记得上次开会，不是说已经在沟通推进了吗？”周思扬转着手里的笔，又问，“新领导何时到任？”

　　下属支吾一会儿，却什么也回答不出来。周思扬心中烦躁，文县的项目规模很大，前期投入资金最多，有几十人的队伍派驻，不说别的，吃住开销也是一大笔费用。况且新官上任三把火，理不理前任留下的旧账还是未知数。他敛目沉思，看来，他还要去趟文市。

　　他合上电脑，长腿一蹬，座椅转了几圈，最后停在书桌前方。朱清余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了，正站在书房门口。刚才的对话，她听了个大概。

　　“事情还没解决？”上次周思扬从省城出差回来，也曾和她提过公司现在的困境。她知道，周思扬从秦家借了一大笔钱做支援，可钱毕竟有花完的一天，要是项目迟迟无法推进，恐怕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思扬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钱源源不断地投进去，要他现在断尾求生，岂不是把他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全部否决？

　　他掩下眼中墨色，故作轻松地站起身：“一点小问题，很容易就解决。”

　　朱清余还要再问，周思扬急忙转移话题，他走上前亲昵地环着她的腰身，问道：“饿了吗？我去做饭。”

　　在医院时，出血已经止住，只不过朱清余的早孕反应极为严重，闻不了丁点异味，只能吃些没滋没味的食物。可偏偏她口味重，见到这些寡淡的东西，根本提不起半分兴致。周思扬绞尽脑汁，才研究出一种合她胃口的烹饪方式。

　　那就是酱油拌一切。

　　朱清余靠在餐桌边，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着周思扬在里面忙忙碌碌。他在碗里加些盐、味精和胡椒粉，倒了一股酱油，用开水一冲，便是一碗鲜香美味的汤底。锅里的银丝面煮好，他捞起来拌开，又在里面点缀一把煮好的青菜，两颗糖心蛋飘飘悠悠地荡在浅褐色汤里，一看便让人食指大动。

　　周思扬满意地点头，端出面来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朱清余，看她一口一口把面吃下肚里，他方才露出得意神情。

　　“我这手艺，是不是也能到外面开店？”

　　吃人嘴短，朱清余眨眨眼睛，走心地回答：“恐怕比你开公司还要赚钱。”

　　周思扬大笑，直呼遇到知音。

　　正吃着饭，朱清余的手机突然滴滴滴地响个不停，一条一条的微信消息接连不断地蹦进来。她拿过手机一看，脸上笑意敛去，嘴里的面条像团棉絮似的堵在喉咙里，怎么咽都咽不下去。

　　周思扬瞥了一眼屏幕，果然还是林慧。

　　“她还在骚扰你？”自打朱清余出了院，林慧还断续上门纠缠过几次，好在周思扬守在家里，没有给她开门。她在门外叫嚣一会儿，以为家里没人，便悻悻离开。后来，她又改成电话骚扰，不分时间地打进来，有时半夜两人睡得正沉，手机铃声却突兀响起，惊得朱清余难以入眠，辗转反侧直到天明。思虑再三，她还是狠下心把林慧拉黑。

　　平静一段时间，周思扬以为林慧已经放弃，却没想到她改换了赛道，开始在微信上骚扰朱清余。大段大段的文字，一眼望不到头，看得周思扬一阵心烦。

　　“她可真够执着的。”周思扬放下手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林慧。

　　朱清余淡淡扫他一眼：“关系到切身利益，她自然要为自己争取。”

　　“你一个受害者，怎么还替她说上话了？”

　　朱清余的目光陷入泡胀缠绕的面条里，过了很久，才轻声说道：“她也是受害者。虽然在整件事里她不算完全无辜，可如果有的选，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周思扬沉默下来。那天的事，他虽然是无心的，可毕竟连累到林慧失去孩子。当然，要说罪魁祸首，归根究底，还是林仁绍的错，要是没有他重男轻女在先，怎么会有后面这一连串的变故？如今，整个家被他搅得不得安宁，他倒还觉得委屈，既怪妻子没有生下儿子，又怪女儿没有任他摆布，拍拍屁股就想离开，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混蛋。

　　周思扬暗暗咬牙，对林仁绍的厌恶又多几分。

　　在家中又静养两日，朱清余觉得身体状况已经不错，除了胃口欠佳，其他的和怀孕前没什么不同。她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自己，周思扬这才放下心来赶去文市。

　　听说新领导这一两天就会上任，周思扬特意找了门路，争取到一个见面机会。

　　周思扬前脚刚走，朱清余后脚就去上班。

　　去人事科销假时，张科长一张老脸笑得满是褶子：“听说你怀孕了？哎呀，在家多修养几天嘛，何必着急来上班？”

　　朱清余笑笑，并不接话。她从周思扬的嘴里得知周永文即将高升的消息，在单位处事更加审慎，生怕一不小心给别人添了话柄。院里提拔干部的风吹了一月有余，可迟迟没有盖棺定论。张科长明里暗里找过她几次，她全装不懂糊弄过去。

　　回了办公室，她百无聊赖地坐着。王斌说电脑有辐射，对孕妇不好，硬是从人事科那里又要来一个新人，把活计都让新人去做。他也有理由，先是保胎，后是生子，她总要离开一段时间，现在要人那是提前准备，未雨绸缪。

　　在家里是躺着，在单位是坐着，朱清余无所事事，外面秋雨绵绵，她觉得自己也跟着潮湿发霉。

　　王斌见她实在无聊，一捋自己脑门上所剩无几的头发，把她支去局里开一个安全生产宣传的视频会。

　　这样的会，朱清余也开过。上面的人长篇大论，下面的人凳子坐穿。可即便如此，也比坐在办公室里，被来来往往的众人当做怀孕的母猴子一样上下打量要好。

　　她拿着笔记本，打了个车直奔规划局。出租车上烟味弥漫，打开窗户也吹不散那股难闻的尼古丁味道。她一下车便扶着墙止不住地干呕，好半天才止住恶心。正撑着伞起身靠在墙边深深吸气，却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不远处走来，他身材高大健硕，穿藏蓝色西服，戴一副金边眼镜，却依旧盖不住眼睛里的戾气。

　　居然是林仁绍。

　　可他似乎并没看见站在墙角的朱清余，只是皱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径直朝规划局大门走去。

　　朱清余一阵心慌，快走几步，匆匆跟在他的身后。

　　果不其然，林仁绍被保安拦在大楼门口。朱清余不敢跟得太紧，只远远地听到林仁绍在大声喊着什么周副局长，亲家之类的话，可保安见多了攀关系的人，只说让他打电话联系周副局长，如果确实认识，他们才会放行。

　　要是周永文肯接他电话，林仁绍何必巴巴地跑来规划局堵人？他和保安吵了几句，眼见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围拢上来，他不再无理取闹，转身骂骂咧咧地离开。

　　见他走远，朱清余这才走进局里。

　　开会时，她始终心神不宁。上面的主讲人讲得口沫横飞，可朱清余一句都听不进去。她在下面飞速地敲击手机屏幕，把刚刚的事告诉周思扬，让他劝说周永文最近出入注意一些，不要让林仁绍钻了空子。

　　会议开了足有两个小时，朱清余精疲力尽地从会议室走出来，透过大楼窗户，却见外面雨势渐大，铺天盖地地落下来，在天地间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在这模糊的网中，她看到林仁绍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他冒雨截住一辆黑色轿车，隔着玻璃说了几句话，车门打开，他匆匆上了车。轿车很快驶离，朱清余只从一闪而过的车牌中隐约辨认出，那是周永文惯开的私车。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笔记本，一丝恨意从她眼里闪过。

　　无论林仁绍想做什么，她都不会让他得逞。

　　凌晨两点，小区里死寂一片。

　　雨刚停，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个个晶亮的水坑。

　　林仁绍喝得酩酊大醉，脚步虚浮，一不小心踩进去，泥水飞溅，裤腿湿了一大片。他骂骂咧咧地在原地跺了几脚，直到小腿全部浸湿，这才昏头昏脑地离开。

　　还没走几步，却见前方花丛的阴影里突然钻出一个人来，月光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像鬼魅似的缠在他的身边。

　　“你找周永文干什么？”那细瘦伶仃的鬼蓦然出声，吓了林仁绍一跳，他连退了几步，才眯着眼睛看清，原来是朱清余站在那里。

　　“哼，你来的正好。”林仁绍心里有火，正愁没地方去撒，朱清余却撞上门来，“你这个丧门星，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你这样害我！且不说前些年朱建华出事，我好心借钱帮你度过难关，就说高中时你在我家住了一年，我没少你吃也没少你喝，你怎么一点不知道感恩呢？”

　　“我为什么要感恩？”朱清余厌恶地看着林仁绍，“我在你家过的什么日子，你难道心里不清楚？”

　　高一寄宿时，林仁绍面上装得爽快，实则每个月都会收朱建华一笔食宿费用。可他犹嫌不够，动不动就阴阳怪气地讽刺朱清余。家里丢了什么，没了什么，第一个就要怀疑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