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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色中闪过一丝忧虑，躬身道：“家上，若非身体不适，您还是尽量避免在此关头徒增忧患……”

沈川庭知道，今天是他和姜灵雁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无论他上不上朝，他亲爱的皇兄都会在今日狠狠地参他一笔，随后便下达流放的命令。

所以他神色冷静，低声道：“我都知晓。”

如今皇帝厌恶他，他哪怕据理力争，也毫无作用。

不如趁此机会去见姜灵雁。

他翻身上马，拉紧缰绳猛地一抖，在众人忧愁的目光中，奔向他心爱之人。

卯时天方才微亮，他一路疾驰，停在姜府门前不过一刻钟时间。

门房还低着头打盹，一点一点，好不瞌睡。

直到沈川庭敲了敲他面前桌板，他才惊呼一声，慌张站起身。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是找大小姐吗？”

“是，”他心情极好，眉眼中带着浓郁的爱恋和思念，心中那膨发的感情快要抑制不住，“开门。”

“小姐恐怕还未睡醒，”门房嘟囔道，“您也太早了。”

一时间，沈川庭仿佛回到当初自己还是青葱少年郎的日子，他疾步跑向姜灵雁的院子，没有一刻停顿。

未曾料想的是，姜灵雁竟也是醒着的。

两人站在满院花藤前遥遥对视，沈川庭红了眼眶，猛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

“灵雁，”沈川庭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灵雁……”

他心绪激荡，竟忽略了怀中之人僵直的身体，直到姜灵雁用力推搡了他一把，他才想起她还怀有身孕。

不疑有他，沈川庭迅速放开手，焦急地说：“没事吧？”

却不想此时姜灵雁怔了怔：“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阿宴，你怎么来了。”

沈川庭陡然想起此时此刻自己前来的目的，一把攥住了姜灵雁的手，低声道：“今日过后，宫中会下令对我进行惩处，届时你父母会强要你嫁给我皇兄……灵雁，你莫怕，他们说什么你做什么便是！”

他看见姜灵雁眼底的惊诧，却只以为那是她对此消息的恐惧和震惊，他俯首轻柔吻她鬓发，安慰道：“早晚有一日，我会接你回来。”

“灵雁，我要让你做这世上最尊贵的新娘。”

第14章

沈川庭的时间不多，说完他便匆匆离去，临走前他恋恋不舍吻了很多次姜灵雁的唇，手掌抚在她尚且平缓的肚皮上，温柔又可靠。

只有姜灵雁知道，自己在一阵阵地发抖。

原来不只是她回来了。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玩弄她和她的冬冬，姜灵雁在刺杀失败后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待字闺中的那段时日。

她最后悔之事，就是太早与沈川庭私交甚密，甚至为他怀了个孩子。

明明重来是一件好事，为何不让她再提前些时间，最好在这个孩子降生之前。

姜灵雁抚摸着肚子，嘴里泛起一阵苦楚。

人间实在太苦，她不想冬冬再来。

如今沈川庭也重活一世，姜灵雁清楚，他此番态度转变，或许只是知道冬冬的身世。

可前世那撕心裂肺的痛苦犹在心口浮现，她的阿宴合该是这世上最为意气风发、聪慧纯善的人，可就算冬冬不是他的孩子，他也不能赶尽杀绝、虐待致死，做出如此残虐之事！

这样的人，真的值得托付终身么？

姜灵雁不禁打了个寒噤，面色已苍白如雪。

还好、还好，她还来得及。

她抚摸腹中孩子，苦笑一声，眼中泪水滑落。

“冬冬，”姜灵雁温柔地，凄苦地笑了，“你我母子情分，止于此便好。”

姜灵雁不知沈川庭回宫后做了什么，与前世不相同的是，他被流放的时间进程甚至都加快了许多。

如今，他已经在前往苦寒之地的路上。

她知晓沈川庭带兵返回宫中不过三年时间，而老皇帝驾崩是明年之事，沈川庭若是想要堂堂正正夺得皇位而不是谋反，只有一年之内集齐他上一世花了三年才集齐的兵。

或许这是登天一样的难事，可姜灵雁更清楚，沈川庭做得到。

这一世的姜灵雁不会再如前世那般，受尽心酸苦楚只为让沈川庭好过些许，她心中的怨恨和怒火已经不知不觉欲燃欲旺，灼烧得肚腹焦郁、坐立难安。

她恨沈川庭，更恨姜清玥。

冬冬的死状犹在眼前晃动，宫人的话语也仍旧回荡在耳畔，几乎每日每夜，姜灵雁都咬牙切齿，泪如雨下。

她可怜的、苦命的孩子。

所以在姜母笑眯眯地走近屋内，对满脸青白交加的姜灵雁说：“二皇子钦点你为正妃，如今大太监正在外头等着”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站起身。

“我嫁，”姜灵雁的声音清亮冷冽，“这回你们高兴了么？”

第15章

前世的姜家被她搅得鸡犬不宁，只因二皇子要娶姜灵雁时，她几乎以死相逼拒绝。

直到搬出沈川庭，姜灵雁才答应了这桩婚事。

如今她答应得干脆利落，姜母反倒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片刻后嗤笑一声：“还当你有多爱太子，原来也是个趋利避害的。知趣就行，如今府上只有你年龄合适，嫁于二皇子，也算得上美事一桩。”

姜灵雁还不知道这对夫妻打的什么心思？

姜清玥年纪不过比她小两岁，谈婚论嫁也不算太早，只不过是外头对二皇子的流言甚嚣尘上，他们不敢用心爱的女儿以身试险。

所以她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被推出去，被辜负，被欺辱。

眼见姜灵雁毫无回话之意，冷着秀丽容貌便要出院门接旨，姜母声音尖锐起来：“真是个不懂规矩的，你娘跟你说话！”

“娘？”姜灵雁嗤笑一声，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锋锐无比，“我嫁于二皇子，已是王妃身份，回家省亲时你们还要于我下跪！这便是我最后唤你一声娘，好好听着罢。”

这话无可挑剔之处，句句属实，只是往日性子向来柔然可欺的姜灵雁如今开口便是刺人意味，姜母气了个仰倒。

姜灵雁一转过身，还是那个明眸皓齿、温婉如玉的大家闺秀，她看着等待已久却丝毫不恼的大太监，微微福身行礼。

“有劳公公了。”

接旨时，一枚镶金玉簪塞进了大太监手掌，对方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姜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他笑眯眯地拍了拍女孩柔软掌心，“放心吧，这是一桩好姻缘呢。”

实际上，回想起从前那些日子，姜灵雁并不恨二皇子。

除去逼嫁时他手段尖锐，其余时间，姜灵雁并没有被一丝一毫怠慢。自从娶了她后，二皇子便再无纳妃纳妾之意。

直到登上皇位，她也顺理成章地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如此种种，令她回忆起来，竟觉得要比沈川庭好上许多。

姜灵雁有时会想，明明自己从未接触过二皇子，为何他会看上她，甚至不惜用卑劣手段强娶。

思来想去，她便明白过来——此人不过性子稚劣，顽童一般，先是将沈川庭流放千里，又抢走他心爱之人，这便是他的手段。

她端坐闺房绣起婚服，门口却来了不速之客，正是笑盈盈的姜清玥。

“姐姐，”姜清玥轻车熟路推门而进，坐在她榻边，可怜巴巴地说，“你出嫁了，我会想你的。”

“平日也见不到几次面，”姜灵雁的语气不咸不淡，继续对付着婚服上的戏水鸳鸯，连目光都不屑于分给她，“这时候来说什么想念？”

姜清玥一噎，半晌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从前她们的关系虽不如其他府邸中姐妹一般，会同榻而眠、促膝长谈，但姜清玥向来会撒娇卖乖，并不与她生疏。

但她也清楚知道，这姐姐是府中最不受宠的那个，不必过分亲热，所以见面机会极少。

姜灵雁说的是实话，却也驳面子。

第16章

她脸上挂不住，大声嚷嚷道：“还是会想你的嘛！姐，太子殿下离开了，你真的不难过么？”

“问这个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