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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

而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种情绪名为后悔。

待穆羡知心不在焉行至门口要出发之际，迎面却碰见早已等待许久的穆元皓。

他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开口便是一句：“四哥，您今日这等大喜，怎不见你身边那忠心耿耿的婢女？”

穆羡知一下攥紧了手，冷冷道：“你也说是一婢女，本王可没闲心操心她。”

穆元皓依旧笑眯眯。

“是是是，那弟弟就先恭贺四哥大喜了，我给四哥备了份大礼，正在送来的路上。”

穆羡知睨他一眼，便不多搭理，直接上马，去迎亲。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围观百姓纷纷攘攘。

路过最繁华的朱雀街时，前方却传来一阵喧闹，百姓竟围堵着什么挡住了路。

穆羡知策马往前，人群纷纷散去

却见前面竟是一辆木板车赫然横在迎亲路上。

那木板车什么标志也没有，只有一床草席潦草裹着什么东西。

穆羡知一抬手，喜乐声在这瞬戛然而止。

身旁侍卫呵斥上前：“谁放这里的？不长眼！”

话落，他一鞭子甩过去。

木板车晃动，上面草席散开，霎时一团血乎乎的东西从里滚落而出，落在穆羡知马前！

隆冬冬的雪，红艳艳的血。

一具女尸，触目惊心。

人群爆发惊恐尖叫，霎时一片混乱。

马背上的穆羡知大脑一瞬空白！

可他抓着缰绳的手却颤抖起来。

那团遍体鳞伤的女尸满是血痕地手上，印着他亲手烙下的‘知’字。

寒风呼啸刮过，穆羡知听见身后传来穆元皓的笑声。

“四哥，可还满意我送的新婚贺礼？”

第11章

嘴里仿若在一瞬涌上血腥味。

被穆羡知死死咽下，他紧紧盯着卫杏的尸首良久，跨身下马，向她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带了几分难以置信的踉跄。

随即，他竟是当众脱下一身喜袍，将地上那团冰冷的尸首裹得仔仔细细。

触及卫杏的脸部时，他的指尖有些颤抖，心脏仿若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攥起，呼吸都觉得生疼不已。

“卫杏？”他嗓音沙哑，低声喊她。

可怀里的人冰冷，没有半分温度，青丝遮挡下的左眼空荡荡，那是她还活着时被生生剐去的！

他不敢去想，当时的卫杏该有多疼。

巨大的无措从心底袭来，穆羡知呆呆看着，心口疼得仿佛要裂开。

他不懂，也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可光是看怀里的人一眼，这种痛意就几乎要将他整个人侵蚀，偏偏他却放不下手，他放不下她，就任凭痛意侵占他的心脏，他也死死抱着早已没了生息的卫杏。

“主子……”一旁的管事担忧喊了一声。

穆羡知仿若未闻。

偏偏就在这时，穆元皓笑吟吟再度张口：“四哥，看来你很喜欢我的这份贺礼，可是再不去迎亲，可就要过了吉时了，届时徐首辅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俨然是幸灾乐祸的语气。3

似乎就等着看穆羡知的好戏。

周遭安静无声，气压低得过分。

大雪倏降，很快将所有人的身上落上一层银色。

而在这其中，穆羡知缓缓抬起头看向了穆元皓。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起身抽出鞭子竟是毫不客气当众朝穆元皓甩了过去！

人群当即瞠目结舌，所有人都愣住。

穆元皓似乎也没有料到，眸色大震，本能地往后躲却反应慢了一步，那鞭子便重重打在了他的身上。

鞭子沾染上殷红的血迹，随着收手从雪地上划过，带出一道红印。

穆元皓疼得五官拧起，捂着肩膀处的伤口往后退了好几步，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直呼其名：“穆羡知！！你疯了？为了个婢女，你竟敢对我动手？”

“本王有何不敢？”

穆羡知高高在上睥睨着他，手指攥紧了鞭柄，指节用力到几近泛白。

他眸色猩红，抬手高高扬起鞭子似乎要甩下下一鞭！

“主子！冷静！”

管事大着胆子上前，紧张担忧地喊了一声。

眼底的怒气一点点凝聚又被死死压下，最终穆羡知扔下了鞭子，将卫杏的尸首抱起在怀里。

穆羡知眸色阴鸷定定望着面前的穆元皓，语气阴冷。

“在你敢动我的人那刻起，就该做好等死的打算！”

那一刻，大雪中的暗红身影如同从炼狱出来的阎罗。

穆元皓心神惊颤，竟有些不寒而栗。

不知过了多久。

众人才恍然发现，穆羡知抱着那具尸首竟然是往回府走去。

“主子，不可啊！”

管事冲上前硬着头皮拦住了他，低声劝道：“主子，快过吉时了，徐家那边等急了不大好，卫杏的尸首交给小人，小人会妥善安置，您切勿因此误了大事！您该去迎亲……”

话未说完，对上穆羡知那双如寒冰的眸光，管事的话没了声。

旋即。

男人低沉有力的嗓音穿透风雪——

“转告徐家，这桩婚本王如十王爷所愿，悔了！”

第12章

霎时。

围观众人神色微变，皆是大惊。

大喜之日，以具女尸挡在迎亲路上，确实足以证明十王爷的居心叵测。

因此四王爷这句‘如十王爷所愿’的确不算作假。

可细想之下，真就因为一具女尸便悔了婚。

这四王爷的心思却难以琢磨了……

当然，这些都是事后坊间茶余饭后才敢谈的话题。

此时此刻。

无人敢多言一句，亦不敢违抗盛怒之下的穆羡知一句话。

眼看着穆羡知背影远去。

穆元皓捂住肩膀的伤口，眸色闪过一丝阴狠冷意。

……

自这日起。

城内流言四起，有人说四王爷穆羡知大概是得了失心疯。

竟然因为一个婢女死了，不仅悔了徐家的婚，甚至关门避客！

无人知晓。4

府内的穆羡知已经守着卫杏的尸首整整三日未曾动过分毫。

他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静静守在旁边。

卫杏尸首上的血污被他亲自擦拭干净，失去的左眼被他以眼罩覆盖，就连脸上身上的那些狰狞伤口和青紫处皆用胭脂水粉遮掩盖住，整个人换上了新衣物，安安静静地躺在冰床上。

乍眼一看，就像她只是普普通通躺在那里睡着了一般。

穆羡知就这么坐在床头，一日又一日盯着她看。

“卫杏，你还要继续同本王闹脾气下去吗？”

他墨黑的眼瞳里泛着从未显露出来的温柔。

可冰床上的人并不可能给他任何反应。

穆羡知也不恼，依旧沉沉望着她。

“卫杏，今日我让人去乱葬岗将青松的尸首寻了出来，我给他备了上好的棺椁，选了一处风水宝地将他葬了，还以你的名义替他立了碑。”

“这样，你可算是满意了？”

“卫杏你该消气了，我还从未对谁如此低声下气过，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你是第一人。”

他喃喃自语着，只是面前的人安静沉睡着。

那双寻常时候总爱偷看他的眼睛，紧紧闭着，没有丝毫反应。

穆羡知的手轻轻抚过她的皮肤。

有一滴晶莹的液体自他眼里掉落，坠在她毫无反应的脸颊上，穆羡知一愣，他抬手自眼角擦过，看着手背上的透明水珠。

瞳仁骤然收缩，似乎不可置信。

他愣了许久，仿佛才意识到，那是泪。

生于皇家，长在尔虞我诈中的宫权斗争中，母妃以生命做代价才将他送出宫，自此他漫长的目标便是为母妃复仇，成为储君，登上帝位！

眼泪这种代表脆弱的存在，他似乎根本就不需要。

可此刻。

他竟然会哭，会为了这个不值一提的婢女哭！

穆羡知仿若是发现了什么让他惊愕的事，骤然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看向卫杏的视线中竟夹杂了几分堂皇无措。

为什么他会哭？为什么他光是看着卫杏就会觉得心痛？

为什么他明知心痛还是不想离开她一步？

为什么他明知卫杏已经死了，却偏偏不愿意接受，总以为她会醒来？

向来对万事胜券在握的穆羡知，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尽的迷茫。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叩叩敲响。

“主子，徐府徐姑娘今日又来求见！”

第13章

自悔婚过后。

饶是穆羡知已经派过管事去徐府谈各项事宜，徐晚烟并不甘心，日日前来讨要说法。

前几日，她皆被拒于门外，今日却是又来了。

穆羡知眸色泛冷，终究起身打开了门。

“主子，您终于出来了。”管事面上一喜。

穆羡知将门合上，“顾好卫杏。”

管事神色一僵，却还是点头：“是。”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歇，天却依旧雾蒙蒙阴郁。

穆羡知迈步朝前堂去：“让徐晚烟进来。”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