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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输着液，只能尽力伸着左手过去。

从腰一下就像被冰冻住了，无力又无知觉的感觉让苏亦心底掠过丝不安。

失神间，才碰到杯沿的手一抖。

“咵嚓！”

刺耳的碎裂声在病房里炸响。

几乎是一瞬间，一声“苏亦”伴着江塞则的身影出现。

见苏亦耷拉着左手，只是打碎了个杯子，才松了口气。

倒了杯水，舀起一勺喂给苏亦。

然而苏亦只是定定看着他，没有要喝的意思。

江塞则皱眉：“怎么了？”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深爱过又被她深深伤害过的男人，苏亦满心复杂。

“江塞则。”

第二次叫他全名，依旧有陌生感。

江塞则嗯了一声，等待着她下一句话。

气氛微凝中，苏亦重新开口：“我有渐冻症，无法治愈，以后生活都不能自理，也可能几年后就死了。”

江塞则握着杯子的手收紧：“我知道。”

“孩子和我妈，都因为我们才会死。”

“我知道。”

两人的声音都逐渐沙哑，平静中又夹着些许波澜。

苏亦眼尾泛红，一字字说：“那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

第22章

不知道是因为晚冬残余的寒意，还是苏亦的话，病房的温度突然骤降。

门外原本在跟江塞则说话的陈医生见病房两人僵持着，便转身离开了。

沉寂中，江塞则只觉每一次心跳都像被鼓槌重重捶打。

他怎么会不知道苏亦恨自己，只是此时此刻，他根本回答不了。

看着沉默的男人，苏亦鼻尖酸涩。

这句话她早就该说了。

“我妈说过，单方面付出的婚姻无法长久，爱情也一样，有些人无论怎么追赶都追不上，他也不会回头。”

苏亦抑着心尖上的痛：“我累了，也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无言了几秒，江塞则语气平稳：“说完了？”

见他不仅没生气，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苏亦不由怔住。

她越来越猜不透他了。

江塞则缓缓坐下，比起以往的冷沉的压迫气势，现在的他温和了些许。

“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你可以恨我，更可以骂我打我，甚至把我对你的恶劣行径公之于众，但我始终只有那句话，在那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

一字一句，倾注了全身心诚恳般的态度。

苏亦怔望着他，一时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好半晌，她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什么话都没有说。

对方的冷漠让江塞则心头一颤。

到现在他才发现，比起苏亦的责骂和怨恨，自己更害怕她的视而不见。

试图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最后只能落寞放下。

“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将吸管放进杯中，又把杯子放在能让苏亦拿到的地方，江塞则才离开。

听着远去的混乱脚步声，苏亦看向水杯，眸光渐暗。

……

之后，江塞则几乎一直都守在苏亦身边，可整整一个月，她只跟他说了几句话。

只要他一说到两人感情问题，她就闭上眼休息。

哪怕是池父的关心，她也只是简单地点点头。

雪早已经化尽，晚风还残留着冬季的寒冷。

住院楼下，路灯昏黄。

江塞则站在灯下，脚边落着几个熄灭的烟蒂。

他吐了个烟圈，微红的双眼凝着苏亦病房的窗户。

“怎么不去陪着苏亦？”

从住院楼下来的池父走了过来，看到地上大片的烟蒂，皱起了眉。

江塞则收回视线，微垂的眼眸透着丝狼狈：“她不乐意见我。”

看着从小到大高傲惯了的儿子满眼挫败，池父冷着脸：“这都是你活该。”

第一次，江塞则没有反驳。

他抽了口烟，嗯了一声。

见他这样，池父顿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许久，他才缓和了些语气，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江塞则扔掉烟，眼眸浮起丝朦胧：“我感觉……她已经不爱我了。”

从前他能在苏亦眼中看到自己，哪怕是那被误会的四年，也能看到她的失落和爱。

可现在即便与她对视，他也看不到一丝感情。

池父忽然沉默，缓缓坐到长椅上。

好半天，才苦笑了句：“想不到，我们父子走了一样的路。”

闻言，江塞则诧异地看向他。

池父双手紧紧交握，沉哑的声音染上抹无奈。

“你妈曾经很爱我，到最后却恨我恨到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见。”

第23章

江塞则看着像是沉浸在痛苦回忆中的父亲，一时没缓过神。

母亲怎么会恨他？

他至今记得母亲死前叫了父亲的名字。

没等江塞则发问，池父已经恢复如常，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苏亦只是还没从打击中缓过来，你陪着她，给她点时间。”

说完，转身离开。

看着父亲透着一丝孤独的背影，江塞则心里五味杂陈。

拿出苏亦的照片，指尖细细摩挲里面的笑脸。

无论在学校还是社会，他一直都是高傲自信的。

可现在，只有说不尽的慌乱和不安……

良久，江塞则才收拾情绪，走进住院楼。

病房。

苏亦靠在枕头，第七次尝试挪动双腿，可还是失败了。

“苏亦。”

闻声抬头，看见邵云谦提着一袋水果走进来。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这病房都快被你拿来的东西塞满了。”

邵云谦把水果放在桌上：“是你吃的太慢了。”

苏亦低眉一笑，现在的自己也就只能和邵云谦说笑几句。

想起这些天双腿的麻木，她忍不住问：“对了，为什么我现在还下不了床？双腿……”

她捏了捏膝盖，皱起眉：“也好像总使不上力。”

听到这话，邵云谦面色一滞。

他强扯出个看起来轻松的笑容：“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是那么严重的车祸。”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神经内科的张医生已经给你做了治疗安排，等你好了以后，就可以直接接受治疗了。”

闻言，苏亦神情微变，思绪有些飘远。

沉默了十几秒，邵云谦看着她出神的侧脸，轻声开口：“苏亦，如果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迎着她疑惑的视线，他深吸口气：“你愿意接受另一个人给你的未来吗？”

刹那间，病房陷入一种微妙的沉寂中。

略显直白的问题让苏亦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着邵云谦炙热的目光，她下意识地闪躲。

从前她满心都是江塞则，所以难以思虑其他。

但这些日子，她俨然已经发现邵云谦对自己的上心，还有那像极了自己当年看江塞则时的眼神。

“云谦……”

苏亦抿抿唇，斟酌着字句：“我知道你的心，但很抱歉，我没办法回应你。”

听了这话，邵云谦心一沉，脱口而出：“为什么？”

“你知道，我是个被命运判死缓的人，现在的我和谁在一起都是累赘。”

苏亦苦笑：“况且，我已经爱够了。”

一个江塞则，足够让她难忘。

她那刻深爱过他的心已经疲惫，根本无法再去爱别人。

听着苏亦晗带拒绝的话，邵云谦眸中划过抹苦涩。

早就预料过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心还是会疼。

邵云谦深吸口气，尽量放松心情：“明白，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你不要放在心上。”

“而且你也不是累赘，我们每个人都希望你早点好起来。”

闻言，苏亦抬起头，由衷说了声：“谢谢。”

说话间，她语气带了分歉意。

“那你早点睡。”

邵云谦起身离开，转身之后，强撑的笑容黯然消失。

拉开门口，站在外面的江塞则让病房里的人怔住了。

第24章

苏亦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病房门的口的江塞则，心绪微荡。

三人不知有什么缘分，总能碰在一起。

或许是觉得江塞则在外听见了自己刚刚的话，邵云谦脸色并不好。

他看了眼苏亦，越过江塞则离开了。

江塞则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倒了杯水递给苏亦。

她一如既往，没有接。

看着对方冷淡的模样，再想起她刚刚那句“爱够了”，涌上心的恐慌让江塞则顿感无力。

“苏亦……”

他缓缓坐下，游离在嘴里的几句祈求不知道该怎么说。

此刻的她就像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