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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池父抬手揪住掺满银丝的头发。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哪怕临终前，也不肯让我看一眼，甚至告诉所有亲人，不许我出现在她墓前……”

说到这里，池父声音已经有了丝哭腔。

二十多年来，他从没在人前说过这些，更没透露一丝悲伤，哪怕是作为亲生儿子的江塞则，都不知道这些往事。

看着双眼含泪的池父，苏亦一时失了言。

“苏亦，我知道塞则做了许多让你失望伤心的糊涂事，但他爱你是不可否认的，我想你一定也还爱着她，既然相爱，就不要轻易分开，以免像我一样造成终身之憾。”

苏亦听着，慢慢垂下头：“爸，你让我考虑考虑好吗……”

顿了顿，她才继续说：“等塞则醒了以后，我会好好跟他谈谈的。”

苏亦凝着江塞则好一会儿，才转动轮椅离开。

池父慢慢握住江塞则的手，语重心长：“塞则，你千万别像爸一样啊……”

走廊里，苏亦心不在焉地望着空旷的走廊。

心里的天平不断左右倾倒，一边是去世的孩子和母亲，一边是对江塞则怎么都割舍不了的感情。

双方就像水火，不断争斗，让她思绪混乱。

拿出手机，翻出母亲的照片，苏亦茫然地自言自语：“妈，你说单方面付出的感情不会长久，那现在双方的付出，还有重来的机会吗？”

没有人回答。

只是几步外的病房里传出女人低哑的哭声。

苏亦愣了愣，转动着轮椅过去。

病房里是一个和她一样的渐冻症患者。

但他已经是晚期，不仅不能动，连话也说不清了。

他躺在病床上，嘴边和病号服上是被打翻的粥。

妻子一边擦着地，一边擦眼泪：“你伺候你七八年也伺候够了，你要是心里真有我，真替我着想，就咽了这口气，别再拖累我了。”

这番半是抱怨半是无奈的话重重砸在苏亦心头。

徐莉说过，他们夫妻很恩爱，当年男人被查出这个病，所有人都劝女人离婚，但女人坚持留在他身边照顾他。

可偏偏这样坚定的爱情，却还是逃不过时间的蹉跎。

苏亦莫名红了眼，艰难转动着轮椅离开。

再怎么爱，一方一旦成了累赘，这份爱恐怕也经不起消磨……

……

江塞则只觉意识像飘荡在海中，怎么也逃脱不了那失重感。

恍惚间，他听见了苏亦的声音。

“塞则，塞则……”

输液管中的药水静静滴落，沉寂的病房幽幽响起江塞则无意识的呢喃。

“苒苒……”

听见昏迷了五天的江塞则终于开了口，池父原本黯淡的目光一亮：“塞则，你终于醒了！”

“苒苒………”

当听清他嘴里徘徊的名字时，池父脸色一僵。

他掩去眼中的无奈，按下护士铃。

不一会儿，医生便带着护士进来给江塞则做检查。

手臂的酸痛让江塞则逐渐清醒。

他缓缓睁开眼，入眼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

这里是……病房？

“病人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听见医生的话，江塞则朦胧的眼神慢慢清醒。

苏亦……

她被许明薇威胁，一定吓坏了！

身体还没聚集力气，他就强行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去找苏亦。

池父吓了一跳，慌忙拦住他：“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江塞则看也不看他，直接扯掉手背上的针：“我要去找苏亦，你放开我……”

仅存的力气在挣扎中消耗殆尽，他无力地跌坐回病床上。

见此，池父欲言又止。

就在他准备告诉他实情时，一身便装的齐明来了。

第42章

看到江塞则醒了，齐明也放下了心：“池先生，许明薇已经坠亡，李云铭在两天前准备出境时被捕，他利用许明薇非法诈骗到的一千万已经追回，等你出院后，请去公安局确认。”

江塞则只觉大脑一片混乱，只能低低应声。

齐明关心了几句便离开了。

蓄了丝力气，江塞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塞则！”

池父心一慌，连忙追上。

推开苏亦病房的门，江塞则哑声呼唤：“苒苒！”

然而，里面空无一人。

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桌上只放着一个空的医疗盘，里面的一切就像从没有人住过一般。

江塞则僵在原地，思绪恍惚一下就宕机。

她去哪儿了？

看着在病房里寻找苏亦踪迹的江塞则，池父终是说了出来：“四天前，苏亦给你留了封信后就走了。”

说着，将口袋里的信拿了出来。

听到这话，江塞则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池父将信递了过去：“我以为她会想通，但没想到突然就走了，连邵云谦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轰！”

这一瞬，江塞则顿觉耳畔炸开了道响雷，震的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池父手中的信，迟迟没有接。

仿佛只要接了，苏亦就真的走了。

她不会走，她为什么要走，明明那时候……他在她眼中重新看到了自己啊！

“不会……不会的，不会的……”

江塞则呢喃着，灌满无措的眼神无处安放。

池父痛心不已，他何尝想江塞则这么痛苦，可能对苏亦来说，她永远都没办法放下过去，和江塞则继续在一起，只会让她心里的负担越来越重。

他微颤着叹了口气：“塞则，放手吧。”

一句饱含无奈的“放手吧”，刺的江塞则呼吸一窒。

关于苏亦的一切像电影在脑海中不断回放，一遍遍，一次次失色。

放手，意味着可能再也见不到她，哪怕是最后一面。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江塞则握紧拳：“我要去找她。”

说完，不顾池父阻拦，他冲出了病房。

春日的暖阳照着熙熙攘攘的街道。

一辆出租车缓缓行驶到景家楼下，还没挺稳，江塞则就冲下了车。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手机里第十三次传出冰冷的机械音，一字字都像刀子一遍遍在他心口上留下血痕。

“砰砰砰！”

江塞则拍打着门，嘶声喊着：“苏亦！苏亦！”

可无论他怎么喊，里面始终没有人回应。

直到隔壁的门打开，一个白发老太太走了出来，提醒道：“小伙子别敲了，那姑娘几天前就搬走了，里头已经没人了。”

听到这话，江塞则只觉被迎头浇了盆冷水，最后的支撑仿佛在此刻坍塌。

苏亦走了。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儿。

她就像阵风，存在过一段时间后彻底在海城消失。

夜色如墨。

整座城市像是霓虹灯汇聚成的岛屿，孤独却璀璨。

别墅，偌大的客厅只亮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

江塞则坐在沙发上，空洞的目光怔看着桌上苏亦照片和信。

“江塞则，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我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原谅你，因为我不想死了以后没脸去见我妈和我的孩子，但我还是高估了自己的绝情，我根本没办法彻底放下你，也无法面对自己在你面前一步步走向死亡，或许只有离开，我才能毫无顾忌的爱你，坦然面对人生的终点，抱歉，别再找我了。苏亦。”

第43章

寥寥几句，可每个字都像是充斥着苏亦的无奈和心酸。

半敞的门被推开，池父走了进来。

他开了灯，整个客厅亮堂起来，却有着说不出的空寂。

看着沙发上神情呆滞的江塞则，他又是气又是心疼：“苏亦都已经离开三个多月了，你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

江塞则眸光闪了闪，始终不言。

从苏亦离开的第一天，他的整个世界好像已经失去了色彩。

连最基本的喜怒哀乐，都变得无比迟钝。

见他不肯说话，池父终于还是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