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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沈知韵呢?只有她才是那个例外吗?”
许惜霜猩红着眼,攥着他衣角喃喃:“你不是这样的,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晏炽错开目光,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惜霜,别闹。”
他还是走了。
一刻不敢耽搁拿着她的丹药去救沈知韵了。
冷风凄凄,枯木婆娑。
电闪雷鸣散去,许惜霜怔着步子走出屋外,东街贺生辰的戏台还未散去。
曲调悲婉,却似唱尽她的愁绪。
她不由跟着那道哀婉与决然的曲声吟唱:“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是了,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她早该想明白的。
那个长跪于青灯古佛前的弥陀,终被岁月风化成别的模样。
又是几日。
向来安静的寝殿突然一阵喧闹,搅疼了许惜霜脑袋。
庭院里,各色珠宝成箱摆满了。
小春被推倒在地,躬身护紧怀中的凤冠,不让人抢走。
许惜霜只一眼便认出那时自己出嫁时佩戴的那顶。
“住手!”她呵止了抢物的奴才。
小春如见了救星,带着哭腔禀道:“王妃,王爷说作为义兄,要将这些东西悉数送与沈小姐,作于陪嫁。”
“可这顶凤冠,怎么能赠与她人……”
许惜霜脚步一滞,这顶七珠凤冠是他以军功向皇后求来的赏赐。
那日恰逢月圆,他曾言:“纵是上九天揽月,我也要将最好的给你。”
“吾对汝之心,日月可鉴。”
往前一步,是散落在地的和田玉。
此玉,她也记得。
纯粹无暇,堪称为国宝,是他送与自己的定情信物。
他曾言:“山河万顷,不及惜霜万一。”
目光循去,一桩桩,一件件,都曾盛满了他的爱意和誓言。
吵闹声、推搡声、尖鸣声充斥着整座寝殿。
可她却从未感到过如此的寂静,她的心也好像在这一瞬清空了。
暖阳下,晏炽缓缓而来。
他亲手夺过小春手中的七珠凤冠,不以为然道:“整个王府的金银财宝都弥补不了她万一。”
他冷冷看向她,目光淬满了寒意:“毕竟你毁去的是一个女子的名声。”
许惜霜凝向那双眼眸,却不由发冷:“是我吗?真是我毁去的吗?”
她多想说,你再好好盘查一下。
然而晏炽却收回目光,答非所问道:“我是在替你消你的罪业。”
她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一句罪业,王爷竟连爱她都不敢承认。”
他眸色一黯,语气淡淡:“我此生终不得所爱。”
许惜霜身子一僵,不由发愣。
那自己算什么?过往一切又算什么?那些承诺又算什么?
无人回应她。
晏炽走了,带走了一切。
许惜霜颓然倒地,声声悲戚:“司命,为何会如此?”
“他说此生终不得所爱,那我又算什么?”
话落,她眼前赫然出现一张昆仑镜。
画面里,晏炽耐心的哄着沈知韵喝药。
沈知韵问他:“你既决意修道,又为何要娶许惜霜。”
晏炽伸出手亲昵摸了摸她的头:“我须历人生八苦方能修得大道,而她不过是我历爱别离之苦的工具罢了。”
“我终究不属于尘世,所以我希望你能寻得如意郎君。”
沈知韵滞了一瞬,又道:“那你将王府金银悉数赠与我,是一点后路都不为她留了?”
画面在这一瞬戛然而止。
喉间翻腾起漫天苦涩与血腥交融。
许惜霜苍白薄唇颤抖:“原是这样……”
泪消融在还未散去的冰雪里,她扬起那张虚弱的脸。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愿不复相见。”
忽然雷电声乍起,随即一道闪过天际的雷电直直劈下,许惜霜虚弱的身影骤然倒地——
第8章
许惜霜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一地白雪。
她微闭双眸,笑叹:“终逃不过身死魂消的下场,一切皆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怨不得……我不怨。”
沉厚的敲钟声自百鸣寺响起。
“铛——”
钟响一声,一道惊雷便直直落下,直劈她的右腿。
许惜霜单膝跪地:“是我错了,我生而为仙,不该沾染凡尘。”
钟响二十三下,以雷为剑,直穿她左肩。
素色衣裙已被鲜血浸染,凄凉之音尽显无助:“是我错了,我不该奢求情爱,毁去仙骨。”
钟响八十九下,雷鸣之声轰然响起,一道刺眼的光将她的双眼灼伤。
昔日那双盛满了爱意的双眸蓦然淌下一行血泪,五脏六腑顷刻破裂。
许惜霜语气轻飘却带着决然:“是我错了,兰因絮果,早该回头。”
钟响一百零八下,最后一道天雷,许惜霜被强大的冲击力击翻在地!
忽而一道银光闪过,她的仙体腾空,四处消弭。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一百零八道钟声意为有高僧得道。
爱别离最后一苦,竟是她的消亡。
百鸣寺。6
晏炽身披袈裟,金光渡身。
他双手合十,跪于佛像前:“弟子已历爱别离之苦,如今修得大道,只愿长跪佛前,待修得缘满,得以飞升。”
身后,方丈素色百衲衣,手握佛珠。
他声音淡淡如清谷幽幽:“晏炽,你可知你的爱别离之苦为何是最后一苦?”
晏炽一滞。
他沉思片刻,淡淡道:“因情根难斩,情缘难断。”
纵然难斩难断,他还是做到了。
许惜霜的归处,他早已想好。
她乃一品夫人,纵他皈依佛门,她亦可享朝廷俸禄,安度余生。
他也不算有愧于她……
方丈长叹:“你且回去看看罢。”
晏炽怅然,终究是要与过往做去了断的。
拜别方丈,行至沈家后门口,未到门口,就见沈知韵正和一男子纠扯。
她虽头顶白纱,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那男子吵吵囔囔:“沈小姐,帮我还了这最后一笔赌债。”
“我保证你让我散播谣言的事情永远烂在肚子里。”
“包括那瓶假毒酒,我会将那贩子做了,您可以安安心心嫁去高宅大院。”
晏炽身子一僵,原修得大道,五识也变得如此灵敏。
下一瞬,沈知韵冷声响起:“最后一次了,否则你有命拿钱没命花。”
“对了,将那个酒贩子做得干净点。”
浑身的血液好似被凝固了,他的双眸陡然放大。
半晌,才回过神来。
青梅竹马十余载,他却因了少年情谊活在虚妄中,看不清本心。
他苦笑一瞬,心似凉透。
手中佛珠不由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