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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绍莹心里昨晚的那种失望感又漫了上来。

通话列表里，显示了三条来自程嘉裕的未接电话。

嵇绍莹回拨过去，没好气地“喂”了声。

电话那头的程嘉裕沉默了。

嵇绍莹等了几秒，见他依旧不作声，刚准备挂断电话，就听见他沙哑着声音说：“绍莹……明天上午抽个空来趟民政局吧。”

第三十七章 明天见

程嘉裕紧紧握着手机，他的心悬在喉口处。

明明去领离婚证，是他想了一夜后做出的决定，可是把话真的说出口后，他又抱了几分嵇绍莹能拒绝这个提议的期望。

电话里，嵇绍莹也沉默了。

她的沉默让程嘉裕心潮翻涌。

他闭目，听觉被放大，甚至能清晰听到嵇绍莹的呼吸声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一直传到他的耳里。

程嘉裕的心砰砰直跳，又越跳越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终于，嵇绍莹结束了她的沉默。

“明天上午几点啊？”嵇绍莹懵怔地问。

程嘉裕听出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娇憨的鼻音，应该是才醒不久。

他说：“十点吧。”

嵇绍莹又问：“那我需要带些什么吗？”

“带身份证就好。”程嘉裕的脸色变了变，黯然地说，“结婚证你落在家里了。”

“好，那明天见。”

说完，嵇绍莹便挂断了电话。

程嘉裕缓缓放下手机，从沙发上起身。

他坐过的那块沙发，出现了一块凹陷。

坐的时间太长，导致他的步子变得有些僵硬，走一步便从臀部传上来一阵发麻的感觉。

来到卫生间，程嘉裕看着镜中的自己。

一夜未眠，此刻他双眼布满红血丝，满脸疲态，山根下方都多了不少青色的胡茬。

程嘉裕用双指往上提了提唇角。松开手，露出了一个比哭还丑的笑。

旋即，他苦笑两声，眼眸中泛着泪光。

程嘉裕旋开水龙头，双手捧住接水，再往脸上扑了扑。

十二月的自来水冰冷刺骨，程嘉裕打了个寒颤。

他眯着眼从毛巾架上摸毛巾，随手摸到一条拿下来。

擦脸的时候，程嘉裕闻到毛巾上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

程嘉裕睁眼一看，手里拿着的粉色擦脸巾正是嵇绍莹的。

他将毛巾放在鼻下，仔细嗅着上面的味道。

程嘉裕回到房间，头刚粘上枕头，汹涌的困意便朝他袭来。

程嘉裕做了个相当真实的梦。

梦里，嵇绍莹当初怀着的孩子降生了，是个健壮活泼的男孩。

孩子的眉眼鼻子像程嘉裕，下半张脸又像嵇绍莹。

程嘉裕在梦里经历了有孩子后的一生，从儿子蹒跚学步，到三十而立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而他和嵇绍莹，像普世间所有夫妻一样，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或因孩子教育问题而争吵，又或因财迷油盐起争执，但最后总会和好。

梦醒来前，程嘉裕梦见他和嵇绍莹皆已是白发苍苍。

在一个天空中铺满火烧云的傍晚，他们手牵手在家附近的公园遛弯。

路边有小姑娘卖着十块钱一束包装好的小花。

程嘉裕趁着嵇绍莹不注意，偷偷买了一束。再藏在身后，献宝似的拿出来送给她，又摘下一朵，戴到她的耳边，直夸她：“即便老之将至，你也是个可爱又漂亮的老太太”。

两人回到家，步入中年的儿子望着他们笑着说：“一把年纪了还在玩浪漫。”

夜幕降临，两人同床而眠。

程嘉裕握住嵇绍莹的手，想到朱生豪那句名言，“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第三十八章 净身出户

程嘉裕这一觉睡到了隔天早上八点。

醒来时，脸颊还有泪水干过后留下的紧绷干涩感。

程嘉裕起床，洗漱收拾时，助理上门送来离婚需要准备的材料。

程嘉裕看着财产分割书，眉头越蹙越紧。

他把分割书往桌上一摔，喝叱道：“谁允许律师这样分配的？”

助理默默腹诽，没您的同意，律师怎么敢？

当时您色令智昏，被付真真三言两语挑拨离间的恨不得让嵇小姐即刻净身出户。

现在又良心发现，觉得那样的财产分割有问题了。

助理在心中默默翻了个天大的白眼，但她面色不显。

她低眉顺目地站着，恭敬地说：“我马上安排江律师重新分配。”

话落，便向程嘉裕鞠了鞠躬。

正准备转身而去，被程嘉裕叫住了。

他垂了垂眸，说：“让江呈平分资产吧。另外在她原有的股份基础上，再加百分之十。”

助理一向泰山压顶都能不崩于色的脸终于有了变化。

她略微震惊的抬头看了眼程嘉裕，见他神情严肃，又默默垂下了眼帘。

说了声“是”便离开了。

才出山月居，助理立马将这消息转告给了江律师。

半小时后，江律师将重新拟定好的财产分割书电子版发送到了程嘉裕邮箱。

程嘉裕仔细看过后，才将文件打印出来。

将一切收拾妥当后，程嘉裕给嵇绍莹去了通电话。

嵇绍莹接通：“喂？”

程嘉裕咽了咽口水，才说：“在家吗？我去接你吧。”

嵇绍莹顿了顿，才说：“好。”

程嘉裕驾车刚到小区门口，就看到等在路边的嵇绍莹。

她今天穿了一件驼色大衣，戴了顶波浪卷发，大衣下被紧身牛仔裤包裹住的腿修长纤细。

似乎是有寒风吹过，嵇绍莹紧了紧大衣。

程嘉裕将车停到她身边，她立马拉开车门钻了进来。

程嘉裕将车内暖风升高，问她：“吃早饭了吗？”

“没有。”嵇绍莹将冻得有些微僵的手放在暖风口，语气不咸不淡：“直接去民政局吧。”

程嘉裕顿了顿，才说：“好。”

到达区民政局。

程嘉裕取了张排队码。

嵇绍莹坐在等候区，望着另一侧办理结婚的窗口出神。

程嘉裕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指尖捏着的排队码，心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嵇绍莹戳了戳他，问：“你还记得我们来办结婚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程嘉裕微微阖目。

怎么会忘记呢？他现在还能想起那一天他和嵇绍莹穿着什么衣服，嵇绍莹梳着什么发型。

那时两人的心情激动又紧张，在念结婚誓词时，还默契地说错了同一句。

又在领到红本后，各持一本双手举高，嵇绍莹拍了好几张照片才心满意足的发了朋友圈。

出了民政局，嵇绍莹还要和他约定好，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民政局。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

他和嵇绍莹又坐在了民政局，面对着离婚窗口。

程嘉裕睁开眼，摇了摇头。

他说：“我不记得了。”

第三十九章 自愿

嵇绍莹听到程嘉裕“不记得”时，心里飞快闪过一抹失望。

但她能想象出，当年的那一天，自己一定是幸福欢喜的。

和心爱的伴侣成为被法律认可的夫妻，怎么能不高兴。

但转念一想，当时认为是婚姻的殿堂，现在看来不过是爱情的坟墓罢了。

嵇绍莹看着结婚窗口前那些恩爱亲密的情侣，默默在心底祝福。

而离婚窗口前的夫妻皆都神情复杂。有好几对甚至中间隔了好几个座位，要是无意间眼神交汇，彼此目光里还流露出毫不遮掩的相厌。

嵇绍莹又四处张望，看见前面一个与她年级相仿的男人，面容俊朗，丝毫不输身边的程嘉裕。

嵇绍莹对他眼熟，不完全是觉得他长得帅。

而是前脚刚看见他领到了离婚证，后脚就走向了结婚窗口，搂住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的腰，还不顾是在公众场合，直接在那女子娇艳的面颊上留下了一吻。

嵇绍莹看在眼里，不禁在心中冷嘲。

她觑了眼身边正闭目养神的程嘉裕，突然觉得天下男人的劣根性都是一个样。

叫号窗口叫到嵇绍莹和程嘉裕。

两人走到窗口。

程嘉裕从包中取出先前准备好的证件和材料递交给婚姻登记员。

登记员面无表情地检查完资料，语气冰冷地问：“双方是否自愿离婚？”

嵇绍莹率先回答：“是。”

登记员又看向程嘉裕，见他脸色呈现出一丝痛苦和不舍，艰难地吐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