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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台人大多嗜糖,此前在那儿参加宴席时,有一次尝了一块点心,入口像是灌了一勺糖,后来喝的酒都觉腻得紧。”
玉笙说:“我与你说,若是换作他们,许是还要再塌一层果酱才罢休。”
“不会甜得慌吗?”
“我不时常吃甜品,果酱糖浆什么的也不常用。”她用丝帕垫着摘下一颗,送到其嘴边,钟徊低头含进嘴里,“这山楂果也没有那么酸涩,好吃吧?”
“你还反客为主啊?”他笑言。
她随即道:“我也觉得好吃啊。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拿着自己买的点心,去人家酒楼,真的不会被拒吗?”
“怎么会?你若是嫌他们的菜品不好,都可以自行带去,谁没事还管这档子事来?”
“这么好啊。”
“这段路下去就能见到湖,最近人还少,等到了仲秋,游湖的人就多了……”
青石路往下坡铺去,走尽是一段石阶,脚步交错,上坡、下坡来往的人各色各样,边上堆着几个孩子围在一处打钱,争论激烈,吵闹不歇。
他们走下去,灰绿的抚月湖延展在视野中,它一直伸向天边,仿佛是没有边界的,或者说,那连绵不绝的山脉就是它的边界。
湖中还余留着稀疏几朵病怏怏的荷花,荷叶卷了边。环湖的柳树还留着夏天的痕迹,似乎等一刻有人停留,将过去的故事娓娓道来,但它并不着急宣之于口。
她忽然觉得他们不是夫妻,而像情人。应该有一种长久的情人关系,相关又无关,相忘也有情。
第28章话剧新遇
月河看着对坐的人,安静tຊ有一会儿了。
“小姨,”她忽而抽走玉笙手里的测卷,弯腰朝前靠来,“其实你不用看了,这些我都没问题的。而且,我妈请的家庭老师教得也挺好的。”
“什么、意思?”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妈让你给我补习,实际上是为了让你说服钟先生,到时会帮着程颢清的老爹。但你同意与否,我并没有心思关心,只是我跟我妈说,我是来找你的,那她就不会管着我。所以,你陪我去玩吧。”
玉笙还没从她话里的几道转弯中反应过来。
“啊?”

“你不是刚来翼州府吗?我带你去熟悉熟悉。”月河已站起身来,拽着她的胳膊走出了咖啡厅。
“月河……”
月河将人推搡到跟前,让她先上了车。
“师傅,到华安话剧院,快点啊,我们赶时间。”
“去话剧院做什么?”
“哎呀,你先陪我去嘛,以后,你要去哪儿,我都陪你。”月河已是迫不及待,抱着她的手摇着。
玉笙不抵她软磨硬泡,便陪她去了。
两人来得迟,到时话剧已经开始了,堂中传响一阵掌声,她们趁势缩到了后面的空位。彼时,一个身着中山装、模样俊逸的男生从台上的混乱里脱颖而出,他面向观众席,念起激昂的台词——我怎能居于压迫之下?我如何能居于压迫之下?这是活着的必须吗?我的生命,囿于成见中,我将阴影里的一点光明视作恩赐,早已忘却阴影原来自光明……
“这是什么人?”
月河眉飞色舞地与她讲:“是我们学校学生话剧团的师兄,叫罗桀。”
“你是来看他的?”
“没,没有。”身旁的人别过头去,眼神躲闪,随即指向前面几个人说,“我与他们约好的,罗桀也是我们一起的,只是朋友。”
玉笙看了看那几名学生,三男两女,他们看得仔细,时而交头私语。
罗桀的最后一句台词掷地有声,观众席上寂静无声,空气里滞留着后知后觉的沉重。
“啪——”
台上灯光亮起,掌声轰的一响,经久不息。
“我在这儿呢!”月河朝前面几个朋友招手。其间一个身穿西装,模样硬朗的男生绕座走到后面来。
“还以为你又栽你妈手里,做你大家闺秀的作派。”
“程颢清,你说什么呢?”
“你还带人来了?”他目光越过月河,看向旁的人。玉笙应声抬起头,那清澈的眼睛一愣,旋即挪回视线。
“这是我小姨。她刚到翼州府,我带她来看看。”
“小姨?”
程颢清又一滞——钟徊已经与燕台周家的五小姐结了婚,这五小姐便是金二太太的妹妹,你若是与月河结亲,我们就是不说,金二太太也会帮……
“是啊,我小姨便是你们之前一直说的五小姐。”
“幸会。”玉笙颔首作答。
他正了正脸色,含笑道:“原来是五小姐啊。”
“叫我玉笙就好。”
“不用见外,我小姨年纪也不大,或者你叫钟太太啊?”月河掩着笑调侃,“这她肯定乐意听。”
“月河……”
“嘿嘿,这我可没有说错。”月河正说着,突然合起了嘴。
“月河,你竟然说服了你妈?”
“什么叫竟然?我本来就准备要来的。”月河极力争辩着,其中一人突然跳过话题道:“这位是你新交的朋友?”
“这是我小姨。”
“小姨好。”其中一个女生说,“难怪我适才便觉得您与月河的妈妈生得像?”
“叫我玉笙吧。”玉笙对几人的印象都不错。
程颢清突然说:“我请客,一起去吃饭吧。”
“要不说程少爷出手不凡呢!”
几个男生推着程颢清前去,月河也拉着玉笙跟上他们。
出了话剧院,女生们成一堆,挤到一辆车上。
“什么?玉笙都结婚了?”
“如果她不结婚,现在肯定还在燕台。”月河替她答应。
“你是从燕台嫁到这儿来的?”
玉笙却说:“没有啊,我们只是暂时住在这儿,以后还会回去的。”
三个女孩好奇地将她挤到中间,问起各种各样的问题。
“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认识,他原是我的邻居。”
“那你们认识了多久?”
玉笙也噎住了。直到月河催促了一声,才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我们做了两年的邻居”,像是说梦话。
她们也说起她们隐晦的心思,提得很委婉,只是玉笙不识这其中的人,便也不知道谁是谁。
随后,他们在一家时兴的饭店前会合,坐电梯直达楼顶。
露天的餐厅引来了数多人,鲜花点缀又分隔开每一桌。从这里可观赏远处的抚月湖。
“哎呦喂,程少爷今日真的是大手笔啊。”月河故意捏细嗓子道。
“倒像是我平日亏了你的。”两人彼此挤兑着入了座。
其余几人都站栏边吹风观景。灰绿的湖面卷过一阵风,泛起一圈圈白色,像揉碎的雾。
阳光还算是刺眼,程颢清便没有取下墨镜,背靠垫枕,下颌微抬,镜片中恰是映着一顶白色圆帽,帽檐下蜷曲的短发随风颤动,时而掩过圆弧似的下巴,尖细的眼尾翘入云鬓,藏在其间的眼神看向人却像云雾般朦胧柔和,又仿佛棉中藏针,随时都有蜇人的隐患。
他难以想象,这样的女子竟也喜欢钟徊那样满心城府、真情假意都捉摸不透的人。
不过,姑娘家有些虚荣庸俗也正常,倘若她们连这点都没有了,算是纯洁,但也是无趣了。
观景的几人也相继坐下来,那适才上台演绎话剧的男生捣鼓着他的相机,说是要给大家照相。
“阿桀,你几时换了相机?”一男生说。
罗桀低眸爱惜地看着手中的相机,没有回答这问题,只道是:“快坐好,我要开始了。”
“你们朝这边移一点,给他也留个位置。”月河招呼道。
玉笙跟着往里挪,手一置,掌心陡地触热,她迅速收回了手,旁边的人也抬手放到了别处。
“不好意思,太挤的话,可以往这边挪一点。”她先开口说。
程颢清目光直视着前面,声音里含笑回道:“没事,不挤。”
罗桀喊数,旋即跑过来,一众人屏住呼吸看过去,闪光一亮,定格了这一刻时间。
等玉笙告别了他们时,已是傍晚。门边的枇杷树摇晃不定,坚挺的叶片却似纹丝不动。
宝珍正在园子里喂鱼,没有看见她。玉笙放轻了脚步,靠着假山、黑松走到她身后,然后冷不丁的喊一声“宝珍”。
“啊!”
面前的人全身一颤,朝后跳了一跳,手按住胸口大口呼吸着。玉笙扶柱笑得不行。
“哎呀……”宝珍怨道,“您是从哪儿冒出来了的?吓死人了。”
“你才是在想什么呢,我从前面走过都没有瞧见?”
宝珍缓过劲来,放下碗,无精打采地坐到一旁的石阶上,似是蔫儿了神。
“我许是又要挨蒲管家的骂了,不对,一定会挨骂的。”
玉笙也走过去坐着,问是:“他为何要骂你?”
宝珍转过身来,像是将期望都寄在她身上了,哀声说:“今日上午,蒲管家让我清数要送去给刘小姐的礼,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