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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很快弥散着茶香之气。

待林瑜把茶泡好，徐念念从书架上随手拿过一本书，坐在窗前翻看起来，道：“去睡一觉，本宫给你一炷香时间，睡不着就起来挨打。”

林瑜迟疑：“臣可以晚上再睡。”

徐念念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挑眉：“晚上睡哪儿？”

林瑜敛眸：“臣不会打扰到殿下。”

“答非所问。”徐念念语气淡漠，“本宫问的是什么问题？”

“臣晚上睡哪儿。”

“所以呢？”

林瑜语气忍不住又迟疑：“臣一个人睡不着，守在殿下身边就可以……殿下若觉得不妥，让人再打造一座笼子送过来？”

徐念念眉心微皱，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要跟本宫讨价还价？”

林瑜抿了抿唇：“臣不敢。”

“本宫下午没什么事做，可以待在这里看看书。”徐念念语气淡淡，言下之意却让人无法忽视，“你若继续负隅顽抗，就去书阁抄书。”

林瑜沉默片刻，乖乖转身去睡觉了。

徐念念抬手轻抵着额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笑，想到林瑜在饭桌上那句“连受罚时都不许不吃饭”，觉得好笑之余，不知怎么的，一股心疼缓缓自心底蔓延。

目光落向内室方向，徐念念恍惚想到，这个人从小到大几乎从未有过想要的东西，贪求很小很小，甚至连眼界都是浅的，浅到只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对外在一切名利权势、荣华富贵以及各种诱惑淡漠无欲，给他什么、他接受什么。

从来不说自己是否想要。

徐念念闭上眼，心头刺刺的，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下午依旧是一室安宁。

徐念念看书之余，倒是认真想了想，是否真的需要在栖凰殿给林瑜搭个窝？不然就他那个怎么说也说不听的偏执性子，总不能让他一直趴在床沿。

横竖她本来也是打算好好整治整治他那些个臭毛病的，看在身边倒也方便，免得每次被他气得脾气都不好。

林瑜这半日睡得很好。

前世今生整整十年都没有这么好，殿下不在身边的日子，他睡不着，失眠是每天都在上演的事，从楚国回来的路上睡得还行，可长时间蜷缩着到底对身体不好。

他难得在自己床上睡了一个安稳觉。

这一觉睡到了傍晚。

期间徐念念曾走出去，拿了助眠的熏香进来点上，让林瑜睡得更沉了些，然后她就站在床前光明正大地打量着这张脸，偶尔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纳闷的。

虽然她相信琅琊的判断，也相信自己的心，可一个自幼悲惨的少年，长大之后若能功成名就，不应该紧紧抓住权力不放吗？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是多少人汲汲营营一生想要追求的东西？权势在手，美人入怀，娶个贤妻，纳两个绝色美妾，人生也算圆满。

大好机会摆在他面前，他偏偏非要执着于一段让他自卑不敢触碰的感情，如此偏执一根筋，何苦来哉？

徐念念抬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喉间溢出一声轻叹。

第120章 越来越不稳重

林瑜醒过来时，思绪有片刻是放空的。

除了连续赶路七日抵达楚国那次，因累极而导致昏睡不醒之外，这些年他难得有睡眠这么好的时候，以至于刚睡醒时脑子还有些发懵。

沉香袅袅钻入鼻翼，林瑜反应过来自己睡得太沉的原因，表情微变，起身就往外走去。

刚一踏出内室就看见了坐在窗前的徐念念，林瑜脚步一顿，时间仿佛于此刻静止了下来。

视线落到那张清冷脱俗的脸上，林瑜贪恋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眸子：“殿下。”

“急着干什么去？”徐念念放下书，目光微抬，“越来越不稳重了。”

确实不太稳重。

林瑜无声地点头认同此话，不但今日无法稳重，可能以后也不太能稳重得起来了。

“臣休息好了。”他找回自己的声音，谦恭温润地说道，“精神和身体状态都不错。”

徐念念嗯了一声：“所以？”

“殿下要不要现在把一百鞭子兑现？”

“你很想挨打？”徐念念语气淡淡。

林瑜想了想，倒也不是。

虽然前两天他还觉得挨打是件不错的事情，反正只要能待在殿下身边，就算被她打被她罚，怎么样都好，只要别赶他走就行。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就这样平平和和地跟殿下待在一起更好，看看书，写写字，说说话……不管是讨论正事，还是说一些训责的话，他都喜欢。

只是若没有充足的理由，殿下又怎么可能一直把他留在身边？

林瑜眸子微敛，忍不住有些黯然，然而这种黯然的情绪持续的时间很短，他很快舒展眉眼。

没关系。

只要把晏宸拽下龙椅，让殿下名正言顺地坐上去，他就可以一直守着殿下，这辈子都不用再分开。

所以平叛的期限结束之前，他应该加快速度，让进展更快些。

“你最近很喜欢魂游天外？”

林瑜回神，下意识地开口认错：“臣该死。”

“去洗漱。”

“是。”

林瑜于是暂时转身离开。

徐念念皱眉盯着他的背影，发现这人最近似乎总喜欢发呆？

林瑜洗漱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消了肿，他盯着自己的掌心，若有所思。

不过失神只是一瞬间，他很快转身回到了窗前，“我去给殿下沏茶。”

徐念念嗯了一声，林瑜心情于是就越发好了起来，很快准备好茶具和茶叶，给徐念念重新泡了一壶茶。

依然是一整套行云流水般的泡茶动作，整个室内都萦绕着一股茶香。

徐念念取了两个茶盏，挽袖从他手里接过茶壶，如此亲近的动作之下，自然难免有手指跟手指的碰触。

林瑜稍稍一怔，呆呆地由着徐念念取走自己手里的茶壶。

清澈的茶水从壶口倒入茶盏，徐念念放下茶壶，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坐下，陪我品茶。”

林瑜垂眸，恭敬地应了一声，在徐念念对面坐了下来。

茶水入喉，甘醇清冽的滋味盈满整个口腔，林瑜像是许久没有品尝到如此好茶滋味。

“味道怎么样？”

林瑜放下茶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茶好，岂不是自夸？

斟酌片刻，他道：“殿下喜欢的，定是极好的。”

不管是不是自夸，品茶的心境不一样，味道自然不一样。

林瑜此时的心境就很好，就算喝白开水，也会觉得是世间极品美味。

徐念念敛眸抿了口茶：“你觉得你跟萧景寒相比，差在何处？”

林瑜一怔，瞬间抬眸：“殿下？”

“回答本宫的话。”

林瑜沉眉，想都不用想，便道：“家世和出身。”

“家世和出身很重要？”

林瑜摇头：“不重要。”

只是殿下问了，他自然需要回答，在他看来，萧景寒除了家世出身比他强之外，其他方面一无是处。

“那你重新回答一遍，你跟萧景寒差在何处？”徐念念语气疏懒，“想好了再说。”

林瑜沉默片刻，抿唇道：“臣不觉得自己比他差。”

徐念念淡淡：“是吗？”

“名门世家数百年前大多也是白衣。”林瑜低声说道，“臣若功名利禄加身，数百年后，温氏也会成为名门世家。”

徐念念嗯了一声，并不反对他的观点。

然而林瑜很快说道：“只是臣不会成亲，所以皇城永远不会有温氏一族。”

徐念念嘴角一抽，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林瑜没有注意到徐念念的眼神，他只是垂眸想着，萧景寒是个该死之人，不管他出身武将世家也好，还是出身皇族贵胄也罢，这辈子都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一个显赫世家的养成需要几百年的堆砌，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可让这个世家从帝都消失，却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情。

若问自己跟他差在哪儿？

林瑜从不觉得自己差，他可以轻而易举杀了萧景寒，让他生不如死，萧景寒却至死都不会知道他为何会落到这般下场。

就算是前世，林瑜也不觉得自己比萧景寒差。

他犯下失误的最大原因不是不如萧景寒，而是源于他自己的懦弱和自卑，如果不是他自欺欺人地逃避，以为不打扰就是对殿下最好的成全，前世绝不可能让殿下过得那般凄惨。

一想到这里，事实难免就戳到了心头扎着的那根刺，林瑜忍不住怔然失神。

前世是他心里最大的怆痛，终其一生都无法忘记，明知道该往前看，可每每想起来都悔恨难当。

“你觉得本宫比晏宸差在哪儿？”

林瑜回神，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徐念念问的问题，眉头微皱：“殿下不比他差。”

殿下怎么会比晏宸那个废物差？

“晏宸是皇帝，本宫只是公主。”徐念念淡道，“就算封了长公主，比起皇帝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林瑜声音平和：“皇位早晚会是殿下的。”

徐念念扬唇：“所以你觉得，身份和权力其实也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当下不代表将来，以后的事情存在着太多的变数，是不是？”

百年世家可以转眼灰飞烟灭，一介白衣也能开创家族盛世，今日的皇帝来日可以成为亡国君。

成者王，败者寇，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林瑜点头：“嗯。”

徐念念定定看了他片刻，缓缓抬手轻抚着额头。

所以，琅琊的判断也不完全是正确的，还不如她三言两语问出来的信息多。

第121章 让本宫静静

徐念念于是意识到了及时沟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