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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让他进来！”
薄言焐脸色一白，想起那晚纵容倪雨青装疯，又拒绝给柔芷名帖。
龚姨娘的死，他脱不了关系。
要是他敏锐点就好了，明知道柔芷那句话不对劲，居然没有追问，而是继续安抚装疯的倪雨青。
不多时，黄芪引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
此人姓计，赫然是那晚被倪柔芷敲响店门的医馆大夫。
计大夫没想到在这里看到江陵王，诚惶诚恐下跪。
薄言焐忙把他叫起来，急切问道：“你说龚姨娘的坟墓……”
“是这样的，上个月的今天，半夜倪姑娘背着她娘来找我，可惜……她娘的内伤草民无力回天，若是早点送来，还有救……倪姑娘不肯接受这个现实，抱着她娘不停暖着身体，最后终于哭了出来，唉，那情形，草民一辈子也忘不了……”
“随后她将身上的银钱首饰都给了草民，说她和她娘都不想进倪家祖坟，拜托草民安葬，自己便走了。草民买了上好的棺木，选了处风水宝地，将她娘下葬，本以为她之后还会过来，可都过去一个月了，她还没来，所以便找了过来……”
说到这里，计大夫抬眸看了看里间，纱帐后隐隐有个人影躺着，是倪姑娘吗？
他忍不住问道：“倪姑娘是出什么事了吗？”
毕竟那日清晨，她瘦削的背影，决然得像是没有回头路……
薄言焐感觉计大夫所说的每个字都在狠狠拉扯自己的心脏，胸腔里已是七零八落，血肉模糊。
柔芷说得对，他就是个魔鬼，不值得一救！
好半晌，他才艰难开口：“龚姨娘葬在了哪里？你留下坟址……”
仲覃眼眶早就红了，深吸一口气转身迈入里间去看柔芷，讶然发现她闭着眼，竟是泪流满面。
忍着激动轻轻呼唤道：“柔芷，柔芷，你醒醒……”
倪柔芷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似乎已经走在了黄泉路上，她停驻在那里，回头张望，等着薄言焐和倪雨青。
为什么等不到？难道他们没死？
那她怎么甘心死去？
这么想着，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将她的魂魄给坠了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隐约响起娘曾经唱过的歌。
“一只小小枯叶蝶，翩翩飞在树林间，带着它的保护色，停在枝头情怯怯。
虽然只是枯叶蝶，心有火花和热血，奈何风雨太激烈，小小翅膀失颜色。
枯叶蝶，枯叶蝶，一旦没有保护色，苍白脆弱，飘飘坠落，谁能齐飞，孤独寂寞。
枯叶蝶，枯叶蝶，心中火花已熄灭，何时才能振翅飞，飞向梦中云和月……”
一想到再也听不到了，倪柔芷的泪水就忍不住泉涌。
然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柔芷，柔芷，你醒醒……”
醒来作甚？她没有娘了，世间没人爱她了。
第29章 好可笑
第29章 好可笑
薄言焐听到仲覃在叫柔芷，忙撑着拐杖进来查看，欣喜的发现她有反应了。
“柔芷……”
这一声刚落，床上眉头紧蹙的倪柔芷就蓦地睁开眼，直直朝他看过来。
仲覃一阵酸楚，她对薄言焐的声音反应是这般大，她还是这般在乎他……
薄言焐见她真的醒了，又惊又喜，可下一瞬，他的笑意就凝固了。
倪柔芷呢喃道：“这里是地府吗？为什么在地府还能看到你？是了是了，你也死了……那就好，我给我娘和那个可怜的孩子报仇了……孟婆呢？孟婆在哪？我要快点喝了孟婆汤，忘掉关于你的一切……然后赶紧去投胎，不管下辈子是什么，我都不要再与你有一丝一毫的牵连！”
可当她眼珠微微转动，看到旁边的仲覃，不由愣住。
“仲大哥，你怎么也……”
仲覃握住她冰凉的手，将自己大掌的热意传达过去。
“柔芷，你没死，这里还是诸兰院啊……”
她没死，还在人间，也就是说薄言焐也没死？！
“是你救的我？”
“抱歉……”违背了你的意愿。
仲覃第一次对救人产生了愧疚之情，但他不后悔。
就算柔芷怪他，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择。
薄言焐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表兄为何道歉，就听到倪柔芷霎时崩溃，嗓子嘶哑大喊，眼里似要泣血！
“谁要你多事？他也是你救活的吧！我没能报仇，我认了，认了！你救我做什么？仲覃你和薄言焐同样可恶！你就连死都不肯放过我！倪雨青也没事吧，好好，你们赢了，我输了，一败涂地，彻彻底底！”
倪柔芷体内毒素未清，醒来就被薄言焐刺激，情绪暴烈狂躁之下，歇斯底里吼完就感觉喉头一股腥甜，“噗”的吐出血来。
这血仿佛是最利的武器，穿透薄言焐的心腔，仿佛是最狠的剧毒，让他尝到了蚀骨的痛。
“我可恶，我不是人……你快好起来，怎么冲我撒气都行……我就等在这里，任你处置……”
倪柔芷怀疑自己幻听了，薄言焐怎么可能这么卑微，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他是不是被婪草毒坏脑子了？
那真是太好了！
“你去死，去死……”倪柔芷的眼里盈满憎恶，痛得薄言焐颤抖。
那是以前的自己看她的眼神，如今反过来才知道，仅仅一眼都能让自己痛彻心扉。
仲覃示意薄言焐先出去，薄言焐也觉得自己需要缓一下，再被柔芷那么看着，被她说的话那么刺着，他毫不怀疑自己会痛死。
可他又舍不得走太远，一墙之隔已经是极限。
计大夫还等在那里，刚才好像听到倪姑娘的声音，她应该是安然无恙的吧，可为何王爷如丧考妣？
进去之前还有一丝红晕的脸色，也变得煞白煞白的。
卧房内，不知道仲覃压低声音在说些什么，应该是一些安抚之语。
不一会儿，倪柔芷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薄言焐的眼泪也控制不住跟着涌出来，再听到她说的话，令他撑不住想跪下。
“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便是救了薄言焐……我娘当初责怪我不该为了个陌生人毁了自己的手，我说我不后悔……仲大哥，我真的……好可笑啊……”
第30章 后悔药
第30章 后悔药
去处置倪雨青的侍卫迈步进来，看到这样的王爷，吓得不敢吱声，低着头就要退出去。
薄言焐深吸一口气，紧紧攥住拐杖，问道：“什么事？”
“倪雨青被吓疯了……”
没错，倪雨青还活着，丢下悬崖只是吓唬她。
毕竟死亡也太便宜她了。
然后，她被活生生吓疯。
薄言焐蹙眉，质疑道：“真疯？”
可笑的是他，倪雨青说什么是什么，不需要证据。
柔芷怎么解释他都不肯信，像是中了邪。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倪雨青根本没疯，都是她陷害我……”
“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所有你觉得下贱又恶毒的事，都是你心爱的倪雨青设计的！”
终于，她说累了，懒得再解释。
“我不稀罕你的原谅。”
“娘，起来，别求他！”
“我好后悔，当年救了一个魔鬼！”
“错了，是我错了……我错得太离谱！”
……
薄言焐再也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这次不是噩梦，梦中那些令他恐惧的“放弃”，就是现实。
“王爷！”
侍卫忙来搀扶，被他推开。
薄言焐双眼黯淡无光，哑声下令：“把倪雨青带过来。”
房内，倪柔芷被仲覃喂下安神定心的药丸，勉强平静下来，眼神死寂地看着头顶的帷帐，毫无死里逃生的庆幸。
仲覃抿了抿唇，解释道：“柔芷，薄言焐不是我救回来的，我没管他。”
倪柔芷知道自己不该迁怒，仲大哥身为薄言焐的表兄，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谁让薄言焐围观群众，身边不缺医术高明的大夫。
她可惜，可惜婪草有限，如果汁液再多点，让绣线再浓烈点，薄言焐就死透了。
“你真不该救我的，我要去陪我娘……”
仲覃将倪柔芷扶起来，靠坐在床头，抓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说道：“你娘不会想要你陪的，相反，她还会死不瞑目。你能被我及时救回来，一定是你娘在天有灵保佑你，你还要辜负她吗？”
有些话很残忍，但必须说出来。
“仲大哥，要是那晚你在，该多好……我娘就不会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去京城的，害你吃了这么多苦……以后我不会再离你那么远，鞭长莫及的感觉，太难受了……”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我才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倪柔芷扯了扯嘴角，最该说“对不起”的人，他的任何抱歉她都不稀罕。
她恨他，也恨自己，当年为什么要贪玩跑出去，为什么要手贱去救他？
仲覃叹息道：“柔芷，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薄言焐之所以对倪雨青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