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为浮生不悟的小说-秦舒言穆时桉(浮生不悟)全文完整版阅读
他话没有说完,但看样子已经鄙夷的不想再说下去,他抬头看向穆时桉,“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刘之尧必失军心,我看此人也不必留了。”
第九十一章
翌日天还没亮便下起了雨,春意阑珊、槐花盈盈,细雨润湿了土壤散发着泥土香气,站在城墙上一眼望去,乌云迎面翻涌而来,仿佛一只魔爪,肆意蹂践着苍穹之下每一颗心。
这样的天气倒是为六皇子周楚映的孤独离京,平添了几分苍凉离别之意。
“这满城的京官倒是默契,王爷离京竟没有一个人相送。”裴青檀揣手立在城头,眺望城外官道上那条渐行渐远的车队,如一条褐色的爬虫,在风雨中缓慢移动着。
“连他自己的亲舅都没来,其他人明哲保身也无可厚非。”
穆时桉立在他旁边,两个人都没有打伞,任由雨滴顺着片片铠甲蜿蜒而下。
“可毕竟六皇子是五皇子一党,刘之尧又没有彻底失势,他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绝了!”
“离京容易回京难。”穆时桉看雨势渐大,转身进入谯楼内躲雨,“这一赏一罚,帝王之心已然明了,除非五皇子日后登位,不然六皇子就永远回不来。”
裴青檀皱眉,“那此后,刘之尧为了侄子岂不是更铁了心的要追随五皇子。”
“如今的刘之尧已不是当初回城时的他,有些事情未必会如他愿。”穆时桉倚在桌旁,看着外面细雨如丝如麻,面容隐在茶壶煮水蒸腾的水汽之后,声音幽幽,“狡兔死,走狗烹。宝座之下皆是蝼蚁、棋子,他以为杀了我兄长,便能得到泼天的荣华,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裴青檀听到这话一惊,忙提醒,“这话你也敢说。”又左右看了看,四下无人,“这话要是叫有心人听去,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怕什么,这周围又没人。”
穆时桉满不在意,拎起茶壶倒了两盏热茶。
“我知道你心中愤愤不平。”裴青檀低声一叹,感慨道,“刘之尧多行不义,早晚自食恶果,咱们到时冤有头债有主,向他千百倍讨回来便是。”
“害我兄长惨死,令我穆家变成今日境遇的,又何止是他刘之尧一人。”穆时桉冷声一笑,咬牙道,“我穆家儿郎宁愿黄沙埋骨,也绝不在太平盛世里任人揉搓。”
他这话说的别有深意,裴青檀愣了片刻,盯着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却愈发觉得陌生,迟疑的问,“你……要做什么?”
穆时桉垂眸间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一杯热茶进肚,罩在铠甲内的背脊闷得有些发汗,舒朗一笑道,“没什么,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而已。”
朝堂上因科举泄题的事,三甲榜单要重新审视定夺,皇上下令重启殿试,由三皇子主理,为朝中选拔人才。
此等国之重事交由三皇子,皇上的意思不言而喻,后又因此案之后三省六部中有缺,三皇子举荐了几位大臣,皇上欣然采纳,风向转变,新一轮的站队也随之开始。
与三皇子有关的人或多或少皆受到了封赏,唯有穆时桉仍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渐渐有被刻意排挤之嫌。
夜晚,穆时桉的书房内焚着宁神的香,淡淡的香味泌人心脾,感觉十分舒服,他端坐在案前捏着一支价格不菲的狼毫笔,专心致志的临帖。
书房的窗户大开着,秦舒言站在外面看他写得认真不忍出声打扰,抱臂靠在窗框凝视着他,昏黄的烛灯下,他的侧脸映着光,轮廓清晰透着冷峻,外面的局势可谓是翻天覆地,却在他这张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你还要看多久?我可禁不住你这样看!”穆时桉没抬头,喉结微动,又道,“想继续看的话,就进来看吧。”
秦舒言回神,站直身敛眸道,“我可没看你,我那是在想事情。”
穆时桉撂下笔侧头看她,笑如朗月,故作疑惑问,“你在自己院子不能想,非要跑到我窗前看着我想?”
秦舒言被他的话噎住,咬牙问,“我有一瓶子哑药,你要不要试试味道?”
穆时桉干笑着委婉道,“不必了,你还是留着吧!今日新到的枇杷你要不要进来尝尝?”
案边的高脚瓷碟里堆放着五六个黄橙橙的枇杷,在烛灯的映照下更是诱人,秦舒言手撑窗框直接翻窗进去,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
穆时桉挪开笔架、字帖和宣纸,空出地方将碟子放在他们中间,挑了一个大个的枇杷给秦舒言,他们一人一个剥着枇杷的薄皮。
“方才在想什么?”穆时桉问。
“我在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
秦舒言并未点明,好像在打哑谜。
穆时桉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上面有意施恩,这是为君者的老手段了。”
“可上面施恩是真心还是假意?若真心希望有人助他,首当其冲的这位不应该是你吗?”
穆时桉摇了摇头,“圣心如渊,就连我那位表兄,我也有些时日没见着面了。”
秦舒言不知道他这话是在暗示什么,凭他们的关系,也绝不会拿公务繁忙这种话做托词,这般故意疏离其中必有隐情。
可三皇子处境依旧是虎狼环伺,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疏远穆时桉?
秦舒言想不通,看穆时桉的神情,反倒是一种不在意的从容与无畏。
本以为他会因为此事而郁结,没想到是自己多虑了。
可这份平和是从哪里来?
秦舒言很难读懂面前的人,大概是因为他身上素来就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窥视的孤独感,像是望不到底的漆黑洞穴,深邃、危险的同时又有令人想要一探究竟的魅力。
“如此良宵提他们太煞风景,咱们聊点别的。”穆时桉见她半晌不说话,提议道。
秦舒言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那丢失的库银,皇上还找吗?”
“他倒是想找,越是找不着就越坐实了刘之尧的叛国罪。”
秦舒言点了点头,突然双眼放光问,“有件事情一直我很好奇!向你们这种带兵打仗的,如果缴获了敌军的物件,你们是充公还是可以自己留下?”
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把穆时桉问的一愣,“武器当然是要充公啊!”
“我说的不是武器。”秦舒言犹豫道,“就是……珠宝、金银之类的。”
穆时桉皱眉反问,“战场上多的是武器,哪来的金银珠宝?”
他见秦舒言问得认真,思考了片刻回道,“若是攻下城池,倒是能缴获一些,一般都是登记造册,献给陛下。”
秦舒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你父亲当年打仗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什么奇珍异宝?”
穆时桉听她每个问题都很针对,不免重新审视她,“你是要找什么东西吗?”
秦舒言眨了眨眼,坐直了身一脸无辜的摇头道,“没有啊!你不是让我聊点别的么!我当然是好奇什么就聊什么。”
穆时桉定定地盯着她,面上显然多出了几分玩味的神情。
第九十二章
清晨的气温还没开始燥热,空气中仍夹带着露水的气味。
比起万物复苏的春天,秦舒言更喜欢夏天,它承接着春的生机,蕴含着秋的成熟,绚烂、热烈,仿佛象征着人们一生中最美好的那段年华,壮阔山海、朝暮可期。
穆时桉正打算去司衙里点卯,路过花园的时候看见秦舒言站在池子边做晨间吐纳,忍不住哑然笑她身为医者,锻炼、养生皆看心情。
府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乱了秦舒言的节奏,睁开眼不悦道,“谁呀?这一大清早的。”
说罢她转头看见小径上站着的穆时桉。
他边调整着护袖,边往外走,“我去看看。”
没走出两步,只见沈邦严神情慌乱的迎面疾步而来,“二公子,宫里来人传信,贵妃娘娘她怕是不成了。”
“什么?”
秦舒言和穆时桉皆是一惊,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反应不及,他们对望了一眼,才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惊诧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秦舒言喃喃道,“我制的那个药,不可能没有效果。”
“快换衣服,随我进宫。”穆时桉说罢转身回院子,吩咐沈邦严去备马车。
秦舒言跑回房推门而入,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宫服,匆忙的往身上穿,冷溪端着早饭进来,看她这般着急,茫然的问,“出什么事了?”
“穆时桉的姑母好像不成了。”
冷溪质疑的‘啊~’了一声,快步上前帮忙,皱着眉头问,“上次小姐不是给她诊过脉了吗?难道她没有按时吃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