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语词上幼儿园的时候妈妈躺在白色的病房里，拉着饶语词的手：

“琛琛，妈妈要去远方了，记得想妈妈，妈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琛琛，妈妈走了。”

那时候的饶语词，什么都不懂，只蹲在病床前拉着妈妈的手，给妈妈唱歌。

她的妈妈就这么走了，再后来，饶其明再婚了。这个后妈对饶语词很不好，一开始饶语词还对她言听计从，什么累的脏活小小的饶语词都承担下来。宋羽乔教她不能这样，要反击。饶语词到后面就慢慢不听吴晓然的话，视若无睹。

听说吴晓然怀不上孩子，和饶其明结婚多年都没要上孩子。

饶语词初一暑假的时候，吴晓然突然怀孕，这让饶其明非常欣喜，他们“一家三口”更顾不上饶语词。

好在饶语词有个爱她的外婆和宠她的发小。

外婆在饶语词妈妈去世之后一直就生活在溪竹，那是饶语词妈妈的老家，饶语词的发小宋羽乔也住那。外婆对饶其明非常嗤之以鼻，觉得他不要了闺女又娶了个婆娘，再婚都不算啥，主要那女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对自己外孙女态度十分恶劣。

之后的饶语词一个周都没去学校，学校打来的电话不计其数，全是吴晓然接的，到了最后，她的语气里全是厌恶与不耐烦。

“诶她不去就不去，别一直给我打电话！”

初二的最后，饶语词一直没去学校。

大家都对这个天才少女一般人物的“失踪”议论纷纷。

“她肯定是被她爸不要了，她爸找她后妈去了。”

“就她这，她爸可能都让她嫁走喽，看着就挺妖的一个女的。”

谣言就像种子，越被浇灌生长越疯狂。

初二暑假，饶语词去到了溪竹，她的外婆和发小宋羽乔在这里。

外婆和宋羽乔带她去了医院，精神科。

医生告诉宋羽乔，饶语词有重度抑郁症，并且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伴有多次躯体化，需要住院治疗。

她回头看向饶语词。饶语词本就瘦，现在更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看着更虚弱，体重现在就只有七十四斤。宋羽乔抱着她，感受到她日益嶙峋的肩胛骨和脊背，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我们小鱼刺好好治病，有我，还有你外婆呢！”

那年饶语词十四岁，被医生确诊抑郁症。半年内发生的事情让她感觉她就该这么结束了。

其实在这期间，饶其明找过饶语词，那时候饶语词还和他们住一起。饶语词的房间漆黑一片，饶语词靠在墙边坐在地板上，像个失魂的疯子，衣服书本在地上散成一片。饶父进来的时候还没有找到踏足之地。他走到饶语词面前，蹲下，

“琛琛，你怎么了，你已经好几个周没去学校了，学校已经给我打过好多个电话了。”

饶语词没应。

饶其明见她不应，便伸手去拉饶语词的胳膊，可没想到触碰到了磨人手指的凸起。饶父拉开窗帘一看，饶语词胳膊上都是被小刀和指甲划出来的血痕，触目惊心。

饶父想要去拉饶语词，饶语词把手甩开，

“不要碰我!走开，滚。”

吴晓然闻声过来，看着房间里一片狼藉样，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把饶其明拉过来：“怪种就是怪种，神经病。”

饶其明没有理吴晓然，而是看着饶语词，好像有什么话堵在喉咙。

“琛琛，我带你去看医生。”

说罢，就要把饶语词拉起来。吴晓然一下子拽住饶其明吼道：

“你要是今天敢带她去医院，我现在就从这跳下去，你就再也见不到我和你儿子。”

看着吴晓然咄咄逼人的样子，饶其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停了三秒，他转身看向饶语词。

“琛琛啊，改天爸爸带你去看医。。。”

话还没说完，饶语词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滚，你们都给我滚！”

吴晓然拉着饶其明走出了房间。过了几天，吴晓然带着饶其明搬走了，走之前饶父在饶语词房门前说：

“琛琛，这间房子暂时给你住，等你吴阿姨这边弄好了，我再把你接过来。”

最后一句话也是，

“琛琛，

我们走了。”

这是饶语词最后一次听到她爸爸的声音，之后吴晓然就让饶其明换了电话号码。

五一假期，宋羽乔来怀乔找饶语词玩，但是怎么都联系不上饶语词，便来到她家。宋羽乔发现大门没有锁是掩着的，她推门进去。虽然现在是五月初夏，天气也慢慢有了温度，但饶语词家一股冷清，好似没人住过一般。

宋羽乔走到饶语词房前敲门，见没人开便走进去，看见饶语词躺在地板上，身边是大量的药丸和啤酒。

饶语词吞药自杀。

好像她就该这么死了。

死在无数乌鸦与麻雀鸣叫和停留的地方。

这样，

也挺好。

医院里，医生对宋羽乔说：“幸好及时，洗胃还有希望，晚了病人就要成植物人了。”

半夜，宋羽乔坐在饶语词病床前，听着饶语词讲述一切。

宋羽乔让饶语词好好活着，安心治病，

可饶语词她知道她活不下去，

她胃痛，抑郁，

狂躁，焦虑，幻听幻觉。

失眠，做噩梦，情绪反差头疼，

经常掉眼泪。

她觉得她不会好的。

后面宋羽乔尝试报警，关于那件事情的证据早已消失，他们也专门去了文印室，没有监控也没有证人，无法进行立案。

宋羽乔把饶语词接回了溪竹，和饶语词外婆生活在了一起。饶语词也就转学到了溪竹，和宋羽乔一个学校。

饶语词初三住院休学了一年。这一年里，外婆每天都陪在饶语词身边，用着政府给发的养老金度过每一天。外婆看着饶语词消瘦的脸颊，摸摸她的脸：

“我们琛琛一定要慢慢康复，外婆永远陪在琛琛身边，等未来琛琛长大带外婆出去走走，

外婆和妈妈永远爱你。”

外婆每天都会带束饶语词最喜欢的桔梗花。

饶语词非常喜欢桔梗花。妈妈还在的时候，总会在院子里养一片桔梗花，看起来十分漂亮。妈妈去世之后，那片“花海”便没人打理。

外婆知道琛琛喜欢桔梗花，便接下了饶母生前的活。

即使那片花海不算海了，但依旧漂亮。

饶语词在父亲那里得不到的爱，在外婆这里得到了。

饶语词初三休学一年，宋羽乔还是照常去上初三，她一有时间就往饶语词这里来。

二〇一三年，夏。

饶语词已经有着明显的好转了，她不再一味寻死，她开始慢慢走出来。

宋羽乔在中考里也顺利地考上了怀乔一中。饶语词闻之非常开心，好像她自己也考上了一般。

宋羽乔摸摸饶语词的头，轻声对她说道：

“小鱼刺，未来一年你要加油，我要去怀中上高一了，你在这里被任何人欺负了一定要告诉我，我直接飞奔回来弄死他。”

饶语词笑了，点头答应了宋羽乔。

饶语词的初三好像开了加速器。

二〇一四年，夏。

饶语词中考发挥稳定，被怀乔一中录取。两个姑娘拥抱在一起。

隔天，两个姑娘一起去怀乔市区里玩。宋羽乔带着饶语词来到了怀中参观，现在是暑假所以并没有什么人，宋羽乔在门卫这里求情了一会，保安才放她们进来。

饶语词边走边听着宋羽乔给自己讲一大堆关于怀中的老师还有同学。

说着，她们俩迎面走来一群人，从她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宋羽乔还朝里面翻了一个白眼。

等那群人走远后，宋羽乔给饶语词讲，

“琛琛你看到他们没，那群人是怀中最出名的，刚刚走前面的那个姜为，你知道不，他是他们里面的老大，听说是怀中的扛把子，外面的人好多都怕他，他本来和我是一级，但是他因为和一个校外的打架把对方打住院了，所以就休了一级，现在就和你一级了。

姜为旁边的那个，任嘉文，他是我同桌，他是姜为最好的兄弟，啧，那男的逗比的很，一天净惹我。

咱们怀中是省重点，按理来说不会收他们这种问题学生的，我听说那个姜为他爸给学校捐了一栋楼呢，即使姜为犯再多错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那个任嘉文学习还可以，犯错了老师批评教育一下，别人说他舅是教导主任。。。。”

饶语词听了宋羽乔讲了这么多，脑袋里只记住了两个字，

姜，为。

姜，

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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