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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灯火昏暗，人的轮廓也明显有些虚化，裴阅川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初秋的风拍在脸上，像是勾动了记忆深处的一把锁，一时间，有些东西似乎快要从脑海中涌出来。
　　裴阅川一只手扶着额头，是什么？他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胀痛的太阳穴使得他被迫蹲下身。
　　嘟嘟嘟——
　　车子打号的声音传进耳朵，三三两两的画面渐渐浮现在脑海中。
　　司机看着蹲在马路中间的人，将头探出窗外骂道：“诶！年轻人，蹲马路上不要命了？”
　　然后他就看到那个蹲在马路上的年轻人站直身子朝他看了一眼，迎着车灯，直直倒下去。
　　司机吓坏了，忙下车去查看。
　　“小兄弟？小兄弟？快醒醒，这年头，你玩什么碰瓷。”
　　光与暗交织在裴阅川的脸上，他费力的将眼睁开一条缝，口中无意识的喊了声“小礼”。
　　司机摇了几下，见裴阅川没反应，他拨打了120。
　　……
　　姜礼知道裴阅川出车祸时，她惊在原地。
　　“他是怎么出的车祸？人好着没？”不知道出于何种理由，姜礼就当着蒋恕的面问出口。
　　她这几年一直憋着一股劲，就想着在见到裴阅川时，她一定要比他优秀，一定不要他再接触到她的家人。
　　可是如今他们俩还没正式对上呢，裴阅川就出事了，这难免给了姜礼一些落差。
　　蒋恕看了眼姜礼，眸色暗了暗。
　　孙朗道：“据说是晚上过马路呢被车撞了，没什么太严重的伤，但人就是醒不过来。”
　　几个男生约好要打篮球，如今肯定去不成了，蒋恕、陈坚还有孙朗要去医院看望裴阅川。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姜礼往后退了一步。
　　三个男生纷纷看向她，他们三个和裴阅川是同班同学，于情于理去看看裴阅川是应该的，但姜礼和裴阅川还不熟。
　　姜礼顶着三道迟疑的视线解释道：“他是我们广播站的。”
　　“那成，那赶紧过去吧，就在西京医院。”
　　四人打车过去，进了医院，孙朗打听到裴阅川的病房，他们一起赶过去。
　　病房里却不见裴阅川。
　　“啧，我刚才没听错啊，护士说的是301病房吧。”孙朗挠挠头。
　　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走进来，她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道：“你们是这个病房病人的朋友吗？”
　　“是。”
　　“我们是。”
　　护士用一言难尽的视线看向他们道：“病人现在在医院的太平间闹呢。”
　　几人面面相觑，忙赶去太平间。
　　姜礼慢了几步留下来，她问：“姐姐，你知道我朋友他伤得到底重不重啊？”
　　那护士道：“我看他身上好好的，就是神神叨叨的，他去太平间找他爱人的尸首，那表情真是吓人得很。”
　　姜礼张了张嘴，道了句谢就往外走。
　　爱人的尸首？
　　裴阅川的爱人？
　　她上辈子车祸而亡，尸体大概率是存放在西京医院的太平间的。
　　姜礼忽然觉得呼吸滞涩，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往太平间的方向走去，还没到，就迎面碰上陈坚他们几人驾着裴阅川往这边走，后边跟着一对夫妇和一个小女孩。
　　裴阅川形容狼狈，穿着病号服，眼眶染上红色，神色是无边的绝望。
　　姜礼正想走到蒋恕身边去，裴阅川忽然抬头跟她对视上。
　　他的表情肉眼可见的，从茫然不解到欣喜若狂。
　　趁几人不注意，裴阅川挣脱开，一得了自由他就大步朝着姜礼而去，姜礼出于本能往后一退，还没来得及跑，就被裴阅川抱住。
　　他声音哽咽，“小礼，小礼，你没死，太好了，是tຊ我错了，我再也不让你等了，我好想你啊，我不跟别人订婚了，我以后只有你好不好？”
　　站在对面的几人见到这个情形都懵住了，视线在姜礼和裴阅川身上来回转。
　　姜礼听到裴阅川喊她“小礼”，她猛烈的挣扎起来，“你放开我裴阅川！”
　　裴阅川却跑得死死的不撒手。
　　“哥……”姜礼看向一旁沉着脸的蒋恕。
　　裴阅川却以为姜礼在喊他，他笑了笑，想回应姜礼，下一秒就被一股大力拉开。
　　他往后踉跄几步站稳，看到姜礼脱离他的桎梏后站到蒋恕身后去，还拉着蒋恕的衣角。
　　裴阅川不可置信道：“你叫他什么？”
　　姜礼不回答他，蒋恕挡住裴阅川投过来的视线道：“我是她哥。”
　　裴阅川张了张嘴，这会儿才想起来看看四周的人和事，所有一切对他来说很陌生。
　　再去看姜礼，尽管她脸庞稚嫩，但是她身上的那种感觉，他确认这就是他的小礼。
　　太阳穴又疼起来，脑海里的画面一帧帧闪过，他只记得他接到那通电话后赶到西京医院，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人捅了一刀，之后便不省人事，养伤期间一直浑浑噩噩，记不清许多事情。
　　又有陌生的记忆涌进来，
　　小时候被裴家收养，读书，念高中，一路顺风顺水，唯独遇到不待见他的姜礼。
　　裴阅川死死盯着站在蒋恕身后的姜礼，她冰冷的眼神像是利刃一样钉在他胸口，他快要喘不过气来，眼前视线渐渐模糊，他终是又一次昏迷过去。
　　姜礼紧紧抓着蒋恕的衣角，脸蛋上尽显苍白，他喊她小礼，再结合裴阅川的这种状态，她不得不承认的是，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裴阅川回来了。
　　姜礼闭了闭眼睛，他比她知道得多，比她更有头脑手段。
　　“哥……我们回家吧。”姜礼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和哀求。
　　蒋恕见她面色苍白，冲着陈坚和孙朗二人颔首，然后带着姜礼离开。
　　回家的路上，姜礼一直将手放在双膝上，神色晦暗不明，如果真的是那个裴阅川回来了，那她一定要抢在他动手之前提醒父亲公司的事情。
　　父亲再怎么说也是比他早三十年进入商界打拼。
　　视线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盖住她的手腕，“吓到了？”
　　蒋恕轻声问。
　　姜礼摇摇头，“我没有。”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边，侧脸的轮廓半明半暗，莫名透着一股焦虑。
　　星期一的时候，还没到班里，就听到一些人在互问成绩排名，放在以前，姜礼定是第一个关心这件事的人，但是现在，她没空去想这些事。
　　“姜礼，你这次班级十五，年级一百四十六。”
　　方酒拿着一张小纸条同她道。
　　她帮姜礼提前看了。
　　姜礼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等姜礼坐到位子上，方酒凑近她耳边道：“姜礼，你知道高二年级这次出了个并列第一吗？”
　　“其中一个是你哥，还有一个，好像是那个转学生，叫裴什么的。”方酒语气唏嘘。
　　姜礼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没什么表情的应了一声。
　　所有学生都去参加运动会开幕式，姜礼下楼时往高二年级那处看过去，蒋恕和裴阅川立在人群里很显眼，她一眼就看到了裴阅川，他昨天出车祸了，今天却还能安然无恙的来学校上课。
　　姜礼收回视线。
　　听着学校领导在主席台发言完毕之后，运动会就正式开始了。
　　每个班的场地都不同，先是篮球运动会，之后才是田径运动会。
　　同一年级先比，之后是跨年级比。
　　耳边不断传来尖叫呐喊，姜礼听着操场上“咚咚咚”的声响，心里躁得不行。
　　她们班一上午就只有一场比赛，结束之后方酒喊她去看高二年级的比赛，她正有此意。
　　姜礼手中握着水杯，里面是她早上带的水，这会儿还温着，是她特意给蒋恕带的。
　　高二四班场地外围围了很多人，大都是女生。
　　姜礼和方酒找了个空站到前边去，就看到蒋恕和裴阅川还有其他几个男生穿着黑底白字的露膊队服。
　　身材匀称紧致，一跑一跳之间肌肉凸显，线条流畅分明，比赛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蒋恕是主力，他投篮投进去之后随意扯起衣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露出半截壁垒分明的腰。
　　场外尖叫不止。
　　“啧啧啧，这边就是好看呐。”方酒眯了眯眼睛。
　　姜礼看向场上的蒋恕，心里的抑郁之意散了大半，幸亏重新来了一次，幸亏她选了蒋恕。
　　中场休息时，双方队员回到休息台，各自商量着对策。
　　姜礼看到裴阅川面上毫无异色，像是已经适应这里的环境和身份，她扯了扯嘴角。
　　如今的裴阅川虽说有那个能力和野心，但若是没有机会也是白搭。
　　“姜礼，我先走了。”方酒神色略显慌张，她拿着手机晃了晃，姜礼明白过来，是陈宴找她了。
　　比赛结束后，周围人散了一大半，蒋恕其实老早就看到姜礼站在哪了，他朝着姜礼走过去。
　　“哥。”姜礼将水杯递过去，她的水杯是白色的，干净简单，跟她一样。
　　蒋恕手指蜷了蜷，“不用，班里发了矿泉水。”
　　“那给你纸巾。”姜礼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粉色包装的纸巾，是心相印牌子的。
　　蒋恕接过虚虚捏着，没有打开用。
　　“蒋恕！”
　　两人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姜礼回过身，是裴阅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