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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人后不见追上来的哥哥姐姐，不知道走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来了。

　　他斜前方有一排木质的栏杆，掩映在杂草荆棘丛之间，周子珩往那栏杆后长了青苔的水泥墙上盯了片刻，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是个小坟包。

　　荒山野岭小坟包，不知道等天黑了会不会从草堆深里飘出一个白衣女鬼出来。

　　以前看过的那些恐怖电影的画面一股脑地冒出来，周子珩小朋友成功地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转头就跑，也不分东南西北，哪里有路往哪里跑。

　　然后白衣女鬼没碰上，撞上了一个白衣少年，还把人家的鞋子踩了一脚的泥印子。

　　周子珩慌张往回跑，但没能跑掉。

　　钟樾一只手轻轻松松拎着他后衣领，跟拎小鸡仔一样把人转回来，摁着他脑袋看自己的鞋子。

　　脚往前伸，那是一双匡威新出的联名款。　　　　　　

　　钟樾吓唬小孩子有一套，“小鬼，踩了鞋就想跑？”

20.“喂，宋同学。”

　　穆屿无数次在教室里写题库写到手酸想投河自尽的时候，幻想着假期快点到来，好让他回家闷头大睡。

　　他也是不明白为什么钟樾要放着周末这大好时光不在家里休息，去峡谷厮杀，居然要跑来这偏僻的寺庙。而且，他这个好兄弟怎么不知道原来钟樾还信佛？

　　穆屿慢悠悠地上坡，“我跟你说樾哥，陆时和黄毛都不来，去网吧开黑，也就我，跟你同甘共苦。你能找到我这么个绝世好朋友简直是你上辈子普度众生吃斋念佛修来的福气。”

　　他上坡后看见钟樾，想要出声叫钟樾慢点，等等他。

　　视线收回来，几秒后，扭头看清钟樾拎着个小孩时，愣住了。

　　在看见钟樾伸出来的那只脚后，明白了，“这是他踩的？”

　　钟樾脸上有一层淡淡的阴翳：“不然我自己想不开把脚蹭到土里？”

　　穆屿：“那你惨啦小孩。”

　　这球鞋是最近钟樾抢到的限量款，据他所知，钟樾对它的宝贝程度和他那个位数的分数成反比。

　　穆屿把小孩那宽大的卫衣帽摘下来，轻啧了声。

　　小男孩六七岁，双眼皮，内勾外翘的眼型，眼睛像是带着露水的黑葡萄，模样俊俏，唇红齿白，长大了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姑娘。

　　周子珩被拎着半吊起来，脚尖悬地，这大哥哥低垂着眉眼，一双眼睛充满戾气，面色不善，脸上写着“我是狠人”几个大字。

　　周子珩吓得微微颤抖，感觉搭在自己脖子后的不是手而是一把开山大斧。

　　穆屿拍拍钟樾肩膀：“哎，差不多得了，还真打算不做人吓唬小朋友了？”

　　真把人唬哭了等人家爸妈找来看你怎么收场。

　　钟樾掀了掀眼，从骨头缝里都透着股倦懒不屑，“老子跟他开玩笑？”

　　周子珩说要召唤奥特曼来打钟樾，问他是谁。

　　钟樾笑了下，狭长眼尾勾出道略微的褶皱，虽然是在笑，但有种冷淡的颓废感，“我谁？我是这山里带着刀的混混，专门打劫你这种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屁孩。”

　　穆屿：“……”

　　惊讶于这人张嘴就扯的能力。

　　他简直想拿手机录个视频，事后让他看看他欺凌弱小时的桀骜嚣张的样子。

　　周子珩沉默，抿着唇，憋了半天，声音怯怯的：“……那你打劫我姐姐吧。”

　　钟樾：“出息。”　　

　　吓唬够了小朋友，他把人帽子戴上，问：“你爸爸妈妈呢？”

　　周子珩小声说：“没来。”

　　穆屿：“你一个人来的？”

　　周子珩差点被关进骨灰盒里，心有余悸，声音弱得跟小姑娘似的：“跟哥哥姐姐一起。”　　

　　钟樾垂眼睨他：“你蚊子叫呢？”

　　对上他凌厉眉眼，周子珩一哆嗦。

　　抬眼看见后tຊ面走过来的宋晚听，第一次觉得宋晚听这么顺眼，仿佛沙漠里行走已久的人见到了夏日冒着冷气的冰镇西瓜，周子珩眼里闪着光，挥着双手激动大喊：“姐！姐！救命啊！！”

　　穆屿：“……”

　　钟樾：“……”　

　　他有这么吓人？

　　两人转过头，看到从远处走过来的宋晚听。

　　她穿着米白色的外套毛衣，头发没扎起来，细软发丝垂在肩侧，树林间那些细碎的光落进她眼睛里，让人想到山水画里的辞藻和句章。

　　钟樾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白色卫衣。

　　啧，他们今天穿的色系，好像情侣装。

　　“喂，宋同学。”钟樾偏过头喊她，声音散漫，“你弟弟在我手上。”　　

　　宋晚听不过轻轻撩起眼，不为所动，语气平静无波澜，“哦，那你撕票吧。”　

　　周子珩吸了几下鼻子，意识到自己是被抛弃了，放声大哭：“呜呜呜我要回去告诉妈妈，让妈妈打你！”

　　刚才是宋晚听没来，周子珩不敢哭，这会儿看见个熟人，心里有了底，便肆无忌惮地哭起来。

　　宋晚听：“周子珩你别哭，很吵知不知道？信不信我告诉你一年级的同学说你像个三岁小孩一点事情就哭鼻子？”

　　钟樾搂着他脖子，沉声道：“再哭一个试试？”

　　周子珩打了个哭嗝，就近抓起一团布料擦眼泪鼻涕泡，哭声就此停止，只有断断续续的抽噎。

　　没注意到身侧人僵硬的脸色。

　　他随手抓的布料是钟樾那宽松的卫衣。

　　“周子珩！你们幼儿园老师没教过你礼仪卫生？”宋晚听从口袋里掏了张纸巾给他擦干净，把人拉过来，又跟钟樾道歉，“钟同学，对不起啊。”

　　她递了包纸巾过去，“要不你擦擦？”

　　钟樾接过，“没事。”　

　　穆屿：“？”

　　这能没事？这能忍？

　　穆屿看了一眼钟樾，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发现不对劲。

　　他这位平时牛逼哄哄的好兄弟，耳根子怎么是红的？　　　　　

　　周子珩没消停：“我累，走不动。”

　　宋晚听：“谁让你跟来，脚长在你自己身上，走不动我有什么办法。”

　　周子珩：“你背我。”

　　“想得美。”宋晚听拒绝得很直接，“你自己走。”

　　“小鬼，我背你怎么样？”钟樾拍了拍手。

　　宋晚听拦着，“你别管他，他就是欠的。”

　　到底没拦成，钟樾倾身一个动作，就把周子珩提了起来。　　

　　周子珩落到钟樾手里，一路上都乖乖巧巧安静如油焖鸡。

　　*

　　坐落于山顶的寺庙香烟缭绕，佛号声声。

　　钟樾把周子珩放下来时用力过猛，在低一级的石阶上，脚脖子一个没注意扭了下。

　　宋晚听搀扶了他一下，“没事吧？”

　　钟樾喉结滚了滚，“不要紧。”

　　宋晚听以为他真的只是打了个踉跄，带着周子珩走进寺庙里时，回头向钟樾招了招手，“那我们先进去了。”

　　周围人潮涌动，宋晚听一离开，钟樾表情管理失去控制，单着脚跳到穆屿身边，“不行了，脚要废了，扶我一把。”

　　穆屿面无表情道：“合着我就是来当你的拐杖的是吧？”　

　　钟樾忍着疼，“少年，这是你的荣幸。”

　　穆屿想翻白眼。　

　　两人就近找了个石椅坐下，穆屿点开他打发时间的消消乐小游戏。

　　在一众进出庙宇的信徒里，他俩像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穆屿也是要面子的，戴上衣服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半张脸，把外界的热闹隔绝开来。

　　玩了一会儿游戏，在某个关卡一直过不去，他揉了揉鼻梁山根，“休息好了没，我们也去拜拜？”

21.杳杳钟声晚

　　穆屿微微仰头，睨着这一片洒落过来的太阳光，“不过按照你这个分数，那得多拜几下才够，毕竟祈福的人太多，菩萨可能听不到你的心愿。”

　　想到这里，穆屿感慨道：“好兄弟，多亏有你在，让我不是最后一名。”

　　钟樾用另一只脚踹他，老佛爷似的抬手，“起来扶我。”

　　宋晚听不太喜欢庙宇里熏香的味道，但是因为喻辞白，讨厌的庙宇烟火味都变得好闻。

　　喻辞白手里拿着几根焚香点燃，寺庙内烟雾缭绕，太阳光从雕花门栏照进来，在雾气中产生丁达尔效应。

　　宋晚听在他目光看过来时，心虚地别开眼，扭头看向姿势各异瞪着眼的满天神佛。

　　喻辞白指间并拢着三根燃着的香，双目轻阖，清俊面容平静虔诚，他在拜佛。　

　　宋晚听也在一侧许愿，她的愿望是，希望喻辞白所有许下的愿望都实现。

　　可能是到了某个时间点，寺庙外响起低沉回荡的钟声，回声悠长。

　　外面憩息的小亭内，有手执佛珠的和尚在闭目吟诵一首诗：“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荷笠带斜阳……”

　　这座山上的庙宇背靠一片苍翠的竹林，就地势而造，檐牙高啄的建筑掩映着竹林，还有一袭青黄衫的僧人。诗句倒是很应景。

　　钟樾倚靠着树，一片树叶遮住眉眼，在闭目养神，忽然睁开眼起身。

　　穆屿咂舌：“诈尸了？”　

　　钟樾起初听得随意，但偏偏就记住了“杳杳钟声晚”这句。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句糅合了他和宋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