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年关将至时，京城飘起了大雪，各家都张灯结彩，挂起了红灯笼，喜气洋溢。

　　只有镇国大将军府仍旧是一派冷寂。

　　顾云殊看着府里一派惨淡的景象，不自觉皱紧了眉头。

　　从前她在时，最盼望的就是过年。

　　自从自己及笄后，沈凌尘就再也不愿意与她同桌吃饭，说是要避讳男女大防。

　　也只有在除夕夜这天，顾云殊能够得以和他一起好好吃顿饭。

　　即便是这样，她也是十分满足的。

　　沈凌尘命人准备了酒菜，然后去了沈家祖坟。

　　他将那些酒菜摆在顾云殊的墓前，轻声道：“这是你离开后的第一个除夕，师父来陪陪你。”

　　顾云殊凑近了一些，发现琳琅满目的，全都是自己生前爱吃的菜。

　　师父竟然连这些都记得，她沉睡的记忆突然被唤醒，好像是，每年除夕，桌上摆的，全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顾云殊这缕魂魄在空中晃了晃，虽然吃不到，闻闻味也是好的。

　　沈凌尘拿出酒杯，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在墓碑前，一杯自己饮下。

　　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就在顾云殊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沈凌尘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然后对着墓碑说道：“这是今年的新年礼物。”

　　沈凌尘每年都会送顾云殊一个新年礼物，她每次拿到，都能高兴一整年。

　　顾云殊对这木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十分好奇，可苦于自己只是一缕魂魄，没有办法去触碰和打开。

　　然后她就看到沈凌尘打开了木盒，里面装的是一支碧玉簪。

　　顾云殊愣了愣，师父从来没有送过她如此亲密的礼物，他从来都是恪守礼节，和她保持着距离，从来没有越过界。

　　而这碧玉簪，是男女之间定情才会相赠之物！

第20章

　　顾云殊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唯有叹息，一切都太迟了……

　　那碧玉簪看着质地上乘，做工也十分精巧，可收礼的人却再也没有办法戴上了。

　　她蹲在一旁，看着沈凌尘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一直喝到眼尾都泛了红，才起身离去。

　　顾云殊跟在他身后，望着他进宫自请戍守边关。

　　她心里一惊，边关一般都是被流放的王公贵族去的苦寒之地，远离朝政权力中心。

　　从来没有人想要往那边去，沈凌尘这是要做什么？

　　他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这事，却恰好合了宣崇帝的心意，他只觉得天助自己。

　　正发愁怎么削弱沈凌尘的势力，刚打瞌睡，他自己就递来了枕头。

　　于是即便是除夕夜被打扰，他也没有丝毫不快，乐呵呵地答应了沈凌尘。

　　沈凌尘离开前，甚至交出了崇武军的兵权。

　　他走的那天，崇武军的各大将领都来了城门相送。

　　一个个眼含热泪：“将军，您为何一定要走？”

　　沈凌尘一人一马，并未带随从。

　　他一身素裳，神色平静：“边关虽然苦寒，但有着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壮丽。”

　　顾云殊只觉得这话仿佛在哪听过，她冥思苦想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在那本《大宣·地理志》上看到过关于边关的介绍。

　　那时候她读到这一句，兴奋地跑去问沈凌尘：“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去边关？”

　　沈凌尘神色淡淡：“那是只有被贬谪的人才会去的地方，我们不去。”

　　小顾云殊失望地垂了眸：“可是我看书上说，边关虽然苦寒，但有着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壮丽。”

　　“为了那份壮丽，苦寒也不是不能忍受。”

　　将士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出：“既然将军心意已决，那属下们也不好再劝，但崇武军永远听从将军的号令！”

　　众将士纷纷朝沈凌尘行了个军礼，齐声喊道：“崇武军永远听将军号令！”

　　沈凌尘微微颔首，然后就这样，在众人的目送中，翻身上马离开了京城。

　　顾云殊远远跟着，他的背影洒脱却孤寂，衣袂纷飞，走得十分决绝。

　　看上去像是永远都不会再回京城了似的……

　　这一路，沈凌尘走得并不着急，走走停停，闲适得就像是在四处游历，仿佛要将这一路的风景和山水都看个尽兴。

　　原本只需走一个月的距离。

　　他出发时还是初春，到达时已然是盛夏。

　　边关和京城比起来，就像是两个世界。

　　这里偏远，有许多异域来的人们，所以也不像京城那样，穿着是统一的制式，讲的是统一的官话。

　　各式各样异族服饰，琳琅满目，路上能听到各种不同的语言。

　　房屋的建造更为随意，但随处都开满了鲜花。

　　顾云殊很喜欢这里，沈凌尘看起来也是如此。

　　边关一片和平宁静，暂时不需要上战场的将军，他在城中住下，就像个寻常的百姓一般过着日子。

　　邻居大叔见他独来独往，忍不住凑上去搭话：“你是从京城来的吧？”

　　沈凌尘微微点了头，并不想深入进行交谈，继续往前走，邻居大叔跟了上来：“那你家里人怎么没跟着来？”

　　“你的妻子呢？”

　　沈凌尘脚步顿了顿，嗓音清冷：“她不在了。”

第21章

　　邻居大叔立刻噤声，眼含歉意连忙和沈凌尘道了别。

　　顾云殊看着沈凌尘眼中暗藏的孤寂，一时没能分清，他口中的妻子究竟是季云宛还是自己。

　　一晃几年过去了。

　　沈凌尘独来独往，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着。

　　就在顾云殊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跟在沈凌尘身边飘荡下去时。

　　敌军的突然袭击，才让她记起来沈凌尘是个将军。

　　边关的人们原本以为这从京城来的青年，是个文弱书生，但他披甲上阵之后才知道，他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

　　有沈凌尘坐镇，那些小国的轮番侵扰就像是过家家一般，没能成什么气候。

　　边关又安宁了好一阵子。

　　直到几个月后，周边小国仿佛是达成了什么一致的协定，同时间从各个方向过来围攻边关城门。

　　沈凌尘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派兵疏散了城中百姓。

　　邻居大叔劝他：“沈将军，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他们那么多人，咱们是守不住的！”

　　沈凌尘摇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无论如何，我都会守住城门。”

　　他扬声对着在场的百姓道：“待这里恢复安宁，大家再回来。”

　　然后就带着军队往城门走去。

　　沈凌尘一脸冷肃，下令道：“在援军到来之前，誓死守住城门！”

　　士兵们在他的带领下打过好几场胜仗，对沈凌尘的实力十分信任，所以即便是边关兵力不足，也纷纷举起手中兵器，跟着喊道。

　　“誓死守住城门！”

　　“誓死守住城门！”

　　顾云殊这么一缕孤魂，飘在城楼上看着这样热血沸腾的场面，也忍不住跟着激动起来，但随之而来的就是深切的担忧。

　　她已经飘到城外四处看了一遍，城外几乎聚集了五六个小国的全部兵力，看来是对边关这座城池势在必得。

　　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几十万人，而沈凌尘这边，不过才几万的兵力。

　　这场仗，应该十分难打。

　　城门外传来了战鼓声和震烈的马蹄声，敌军完全不给任何喘息的时间，已经开始了强攻。

　　沈凌尘有条不紊地进行排兵布阵，他虽然不像顾云殊一样，可以飞出去探查敌方的兵力，但他通过估算也能得知，双方兵力相差悬殊。

　　此时此刻，不能和敌方硬拼，采取的是防守的策略。

　　弓箭手、投石手在城墙上就位，除此之外，沈凌尘还派人弄来了许多火油。

　　然后利用火油朝敌军投掷燃烧的火石，一时之间哀嚎声遍野。

　　可这样的策略，终究还是没能坚持太久，城中的物资很快就将消耗殆尽，不过也有效地损耗了敌方不小的兵力。

　　沈凌尘见时机已到，下令开城门：“正面迎敌！”

　　现在敌军的精力已然消耗得差不多，他要趁此机会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沈凌尘预料得没错，带着军队和敌方打了好几个回合。

　　顾云殊看得胆战心惊。

　　这场仗足足打了三天三夜，沈凌尘体力早就到了极限。

　　在听到援军的马蹄声的那一刻，他才松懈了下来，就这一瞬的松懈，给了敌军可乘之机，一支箭破空而来，直直插入了沈凌尘的胸膛。

　　城门守住了。

　　可沈凌尘就这么战死在了城门外，和顾云殊当初一模一样。

　　她停滞在了半空中，正当想要飞下去看看他的时候，却感觉世界骤然一黑。

　　在整个魂魄仿佛要被搅碎一般的撕裂感之后，顾云殊恢复意识睁开眼。

　　发现自己回到了镇国大将军府，镜中的那个顾云殊，分明是还没及笄的模样！

第22章

　　顾云殊怔愣了一瞬，随即不可置信地掐了把自己的脸。

　　痛！

　　这不是做梦！

　　她重生了！？

　　这事虽然看起来荒谬，但对于曾经当过一缕魂魄的顾云殊来说，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这是她被沈凌尘捡回来的第三年，看起来是初春时节。

　　晨光微熹中，门外出现一个挺拔的影子。

　　随后顾云殊就听到房门被“梆梆”敲响，她披上外衣，穿好鞋开门，就看到了门外的沈凌尘。

　　他神色清冷，眸子里却隐隐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