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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岁的时候，他曾随父亲去过一次天山。

具体因为什么他不知道，只知道天山住着很多能人异士。

父亲去找人，他便自己一个人玩。

走着走着便迷了路，他按照自己的回忆往回走，却是来到了一个花圃里。

花圃中有两个小孩。

男孩看起来跟他一般大，一手拿着医书，一手拿着草药与书上对照。

女孩要小一些，穿着粉色的罗裙在一边荡秋千，手里抓着一把鸢尾，笑容明媚。

粉雕玉琢，竟然是小时候的宿晚楹。

卫临晏这才意识到，他与宿晚楹的初遇，根本不是在他的生辰宴。

而是在天山，这个花圃。

他急切地想要上前，但是梦里的卫临晏却只是站在门口，安静地看着里面。

他不断地尝试，但这个梦境完全不由他掌控。

“你这书都看一天了，休息一下好不好？”

宿晚楹软软道，但是手持医书的男孩并无反应。

她登时撅着嘴从秋千上跳下来，像是有些生气。

“阿衍！”

第12章

卫临晏脑袋里轰的一声。

眼神更加紧盯在宿晚楹的身上，但是宿晚楹并没有看过来，依旧看着那个男孩。

梦里卫临晏可能以为宿晚楹在叫他，终于迈开脚步走进了花圃。

没走几步，就见宿晚楹气呼呼走到那男孩面前：“阿衍你还在生气吗？”

“哎呀，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装病吓唬你了，阿衍就原谅我嘛。”

卫临晏停住。

宿晚楹听见声音，回头看着这个不速之客：“你是谁呀，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双眼眸清澈见底又明亮如晨星，好看得不像话。

男孩这才抬头看了一眼。

他这一动，倒是让卫临晏看见了他腰间挂着的玉。

他居然是药无衍！

卫临晏处在震惊中还未回神，就听梦里他自己道：“我是卫临晏，迷路才走到了这里。”

药无衍大概是脾气不好，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拿着医书转身就走。

最后，还是宿晚楹将他送了回去。

在天山一待就是大半个月，他几乎天天都会去那个花圃。

宿晚楹并不是每天都在，倒是可以在花圃天天看见药无衍。

药无衍有时在看医书，有时在辨认草药，但更多的时候，是在打理花圃。

天山四季如春，花圃中种了各种花卉，一眼看去竟数不清种类。2

他日日来，药无衍虽然看上去有点讨厌他，但也从不赶他走。

他询问缘由，药无衍的脸色便更加的臭：“你是花花的朋友。”

药无衍口中的花花就是宿晚楹。

自那之后，他便也跟着药无衍喊宿晚楹花花。

甚至，他总是在晚上回到父亲身边的时候，拍着胸脯说长大之后要娶花花为妻。

父亲只说这永远也不可能。

第二天便带着他回了盛京。

回去没几天，他发起了高烧，病好了之后，全然没了在天山的记忆。

他只记得，有个眼睛很漂亮的姑娘。

他要娶她为妻。

后来的家宴中，他遇到了苏若安……

错了！

是他弄错了！

心里的后悔压得卫临晏呼吸不过来。

梦境的最后，只剩下宿晚楹那张苍白的脸。

卫临晏惊醒坐起，才发现自己已浑身都是冷汗。

“阿晏你终于醒了！”

苏若安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卫临晏惊魂未定地看过去。

因为一直守在床边，苏若安眼下都有了乌青。

卫临晏不知道此时应该以一个什么心态去面对苏若安，只好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这两天辛苦你了，你还是赶紧先回去休息吧。”

苏若安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冷淡，但一想到已经死去的宿晚楹，她心里也不太好受：“好。”

她起身往外走，到了门口才想起来：“你晕倒之后不久，满春和宿晚楹的遗体就不见了。”

“什么？”

卫临晏立马掀开被子，连大氅也来不及披，直接冲了出去。

从小到大，苏若安都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眸光瞬间暗淡下来。

这几日雪已经小了很多，府中的积雪有下人时时清扫，倒是没有影响行走的情况。

卫临晏一路跑，寒风刀一样刮在脸上。

刺骨，凛冽。

但他仿佛全感觉不到，顶着风一路来到了晚苑。

无人打理，院中积雪已经有小腿那么深。

无人出入的痕迹。

卫临晏一脚踏进雪中，鞋袜瞬间被浸湿，寒冷如蚀骨之蛆。

但他管不了这么多，几步上前，推开了门。

房中空空如也。

第13章

卫临晏一怔。

房间里属于宿晚楹的东西全部消失不见，唯独墙面上挂着的一幅画。

一幅山水丹青。

他还记得这幅画是他抓着宿晚楹的手，一笔一笔勾勒出来的。

别看宿晚楹曲儿唱得好，但在丹青方面一窍不通。

当时他不管怎么教，她也总是学不会。

后来便也放弃了，但这幅画也一直被她很宝贵的挂在这里。

现在，满春带走了所有宿晚楹的东西，却独独留下了它。

卫临晏抬头摩挲着纸张，沉沉叹了口气。

苏若安没有骗他，满春和宿晚楹的遗体，都不在了。

整个晚苑，除了这幅画，再也找不到宿晚楹存在过的痕迹。

卫临晏闭眼，深吸一口气，终于是将心里的酸楚尽数压了下去。

站了良久，湿冷的鞋袜冻得他的脚没了知觉，卫临晏才转身离开。

走出晚苑，刚好撞上跟来的苏若安。

苏若安看着卫临晏的表情，见他跟以前一模一样，才悄然松了口气。

她如常上前，想要挽卫临晏的手臂，后者却是将手抽走。

“若安，晚楹她尸骨未寒，我想为她服丧三年。”

苏若安愣住。

大夏哪有丈夫为妻子服丧的规矩？7

卫临晏居然要为宿晚楹服丧三年？

苏若安只觉得荒唐。

待她回过神来，卫临晏已经走远。

……

不过几天，卫临晏就变回了那个人人称颂的好丞相。

坊间有关他与苏若安以及宿晚楹的流言蜚语也全部消失不见。

只有苏若安知道，卫临晏只是对外如此。

他总是回府之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书房里有关宿晚楹的画像一日多过一日。

这天，卫临晏将笔搁在砚台上，下意识喊了一句：“言司。”

半晌，也没有得到回应。

卫临晏这才惊觉，早在他与苏若安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不久，傅言司就不见了。

他当时忙着处理府上的事情，并没有多注意。

傅言司是大概是六年前出现，只说自己家乡受了灾才来到盛京谋生。

卫临晏当时见他谈吐不凡，对政事也有自己一番独到的见解，便收他做了幕府。

傅言司进入丞相府之后也经常会消失一段时间，但卫临晏都没过问。

所以傅言司这一次消失这么久，他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傅言司消失得太久了。

卫临晏面色一凝。

如今细想，这些年傅言司身上有诸多疑点。

卫临晏径直朝傅言司所住的院子走去。

因傅言司喜静，住的院子在丞相府最偏僻的角落。

卫临晏推开门，就见房间中物品摆放齐整，能看得出原来的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

只是傅言司离开太久，房间里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灰。

傅言司不喜别人进入他的房间，更是不喜下人接近。

此人处处透着奇怪。

卫临晏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所有的东西都没有被带走。

屏风之后摆着一张书桌，书桌旁边，放着一个纸篓。

而纸篓中，插着几幅卷起来的书画。

卫临晏鬼使神差拿起一卷摊开来。

首先入眼的，就是画卷最右侧的题词。

“有聚有散，有得有失。

一首梨花辞，几多伤离别。”

再往左，只一眼，他整个人就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画卷上画着一位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纤毫毕现。

可这女子，赫然就是宿晚楹！

第14章

看画卷上的背景，理应是在梨园。

卫临晏这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