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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来二人裴言澈时时寄信给容乐颜,可从未得到一封回信。
他并不气馁。
直到沈竺渊考上进士,容乐颜才回了他一封短信。
“弟竺渊年少,望大人照拂一二。”
看着熟悉的清隽字迹,裴言澈抚了又抚。
容乐颜,到底怎样才能打动你。
裴言澈似乎与沈竺渊天生气场合不来。
二人在朝堂相遇的第一天,就当着皇帝朝臣的面争辩起来。
可即便如此,裴言澈依然尽心尽力的把沈竺渊带在身边。
他教他为官之道,教他官场险恶。
见过京城的繁华,沈竺渊依然心心念念着岭南。
朝臣皆赞沈竺渊念旧,可只有沈竺渊和裴言澈知道,其实他只是放不下岭南的容乐颜。
抵不住沈竺渊再三上书,皇帝终于批准沈竺渊回岭南任职。
他走之前,恭恭敬敬朝着裴言澈行了一礼:“多谢裴大人提携,晚生不才,无鸿鹄之志,惟愿偏安一隅,与家人相守。”
说罢,站起身,凑近裴言澈:“近水楼台先得月,姐姐迟早是我的。”
裴言澈险些把手中的公文捏碎。
他死死盯着面上恭敬,实则挑衅的沈竺渊:“你敢!”
第三十二章
沈竺渊以岭南知府的身份回岭南。
当知府的依仪仗行至那间小小的酒铺。
沈竺渊下车。
一年不见,容乐颜一点也没变。
她干练的替客人打酒,小小的酒铺内添了一个帮工的妇人。
不大的屋子里,挂着两块一模一样的招牌。
一个是裴言澈写的,还有一个是他写的。
忙碌中偶然瞥见他,容乐颜顾不上生意,又惊又喜奔出来。
她捏了捏沈竺渊的脸,轻声道:“瘦了。”
沈竺渊依旧如从前那般笑着:“京城吃不到姐姐做的饭,想念的紧。”
容乐颜早早关了酒铺,买来好菜,亲自下厨。
沈竺渊从前与外祖父相依为命,虽然厨艺不精,但粗活也是做得的。
他跟在容乐颜身后进了厨房,正欲像从前那样替她生火。
却见容乐颜嗔怪的拍了拍他的身上的官袍:“都是当知府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
说罢,催着他去换衣裳。
一年以来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眼前,沈竺渊哪里舍得离开。
他傻呵呵的站在厨房里,像个碍事的树桩。
阔别一年之久,小院里添了好些物件。
可依旧那么干净整洁。
看着容乐颜忙碌的身影,他恍然理解何为“家”。
从前那个熙熙攘攘的沈府不是他的家,后来沈府破败,他与祖父被迫搬到这个小院时,他觉得那也不是家。
而如今,好像这里真的成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外祖父知道他自请ʐɦօʊ岭南为官,摇摇头,叹几句也就罢了。
“姐姐……”
闻着饭菜的香气,看着灶膛里跳跃的火焰,沈竺渊觉得自己胸中的情感喷薄而出。
容乐颜正忙着炒菜,闻声回头,忽然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那个从小就跟在她身后要糖吃的小孩儿,好像真的长大了。
她抬头,正要问有什么事,忽然一抹温热覆在唇际。
这个如同春日花瓣般温柔的吻,令容乐颜的一时忘了动作。
门口猛地传来“嘭”的一声。
容乐颜猛然回神,却见酒铺里的帮工目瞪口呆站在厨房外。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位帮工便飞也似地跑了。
来不及责怪沈竺渊,容乐颜赶忙追出去:“你也快追,这事传出去,岂不败坏了你的名声!”
沈竺渊一把拉住容乐颜:“她已经看到又有什么关系。”
容乐颜这才后知后觉,恼怒道:“我是你姐姐!你真是越发没了规矩。”
沈竺渊笑嘻嘻的指了指锅:“姐姐,菜好像要糊了。”
第二日,小院门口聚集了一大批看热闹的人。
他们听说新上任的知府是个青年才俊,可惜有了夫人。
而知府沈竺渊放着好好的知府府不住,偏偏住这一方小院。
容乐颜准备去酒铺,便见院外围了好些人。
她心中直呼不妙。
身后,沈竺渊自然而然牵起容乐颜的手,凑近她耳畔:“不知道姐姐看不看得上知府夫人这个位置。”
容乐颜闻言一僵,抽出手来:“别胡闹,择日我让媒婆为你寻一个品貌家世相当的姑娘。”
第三十三章
沈竺渊听到这番话,一时又惊又恼:“姐姐同我知根知底,难道不也是品貌家世相当吗?”
容乐颜见他不似说笑,愈发心惊。
正当此时,忽听院外传来车马声。
车马稳稳当当停在小院门口,周围侍从几乎把出口堵死。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腾而起。
下一瞬,裴言澈不急不徐掀开华丽的马车帘。
一身绛紫色的宰相官袍使在场的百姓都惶恐起来。
容乐颜扶额,她第一次发现,裴言澈有时候真的很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
偏偏花孔雀还要端着架子。
“容乐颜,还不快上来。”
裴言澈明明是对容乐颜说话,可眼睛却死死盯着一旁的沈竺渊。
容乐颜没空搭理二人,拨开人群,径直往酒铺去了。
谁也不能耽误她做生意!
见被无视,裴言澈这才略有些慌神。
他走下马车,对着容乐颜的背影道:“容乐颜!”
容乐颜没有回头。
沈竺渊也急了,跟着喊道:“姐姐!”
容乐颜还是没有回头。
裴言澈眸色一暗,定了定心神,再度唤道:“娘子。”
说罢,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
容乐颜不可置信的定住脚步,下一瞬,飞也似地拔腿就往前去。
越走越快,越走心越乱。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裴言澈第一次如此唤她。
当年洞房花烛夜夜时,他也只是不耐的唤她“容乐颜。”
打开酒铺的门板,容乐颜糊里糊涂的开始卖酒。
往常心细如发的她,今天却时常出错。
“雪间酒一壶。”容乐颜听罢,呆呆替客人舀了一壶老陈酒。
“姐姐,是雪间酒。”沈竺渊看着魂不守舍的容乐颜,嗔怪道。
“正好,我要。”
旁侧,裴言澈毫不客气接过酒壶。
容乐颜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店里的客人只剩他们二人。
酒铺狭小,容乐颜一时避无可避。
她只觉一颗心慌乱的在胸口蹦来蹦去,却不知是何原委。
她已经很久不曾如此鲜活了。
“两位大人请移步,别打扰我做生意。”
外头天还没黑,可一个敢进来的客人都没有了。
裴言澈不由分说,把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塞进容乐颜手中。
“此物可抵酒钱否?”
容乐颜似乎被烫了一下,险些没接住那枚玉佩。
这枚玉佩她如何不认识。
这是裴氏代代相传的物件,是留给裴家新妇的。
当年裴母就是拿这块玉佩做文章:“就算是圣上赐婚,你这辈子也不是我裴氏列祖列宗承认的新妇。”
当年求不得的东西,如今唾手可得。
可她好像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悸动。
容乐颜平静的把玉佩递还给裴言澈。
“大人,此物贵重,非一壶酒可得。”
说罢,自顾自忙碌去了,丝毫没见裴言澈阴云密布的脸色。
沈竺渊不知其中渊源,但也瞧出容乐颜神情不佳。
他变着法儿的讲些俏皮话,才终于将容乐颜逗笑。
裴言澈看着说笑的二人,自己却宛如一个外人,深沉的眸中一抹化不开的浓浓墨色。
“容乐颜,你别忘了,我们还未和离。”
容乐颜抬头,淡然回答:“圣上已经应允,大人倘若愿意,随时可以和离。”
第三十四章
“倘使我不愿呢!”
裴言澈脱口而出,说罢,自己也愣住了。
容乐颜呆呆望着他,片刻,轻笑出声:“裴大人说笑了,我一介商贾,岂敢与大人相配。”
这么多年,她都没等到裴言澈的一个回眸。
他让她伤的那么痛,摔的那么狠。
如今,好容易放下了,不爱了。
裴言澈偏偏不肯放过她。
“容乐颜,你当真不愿与我回京?”
裴言澈一向镇定的声音充满慌乱,从来胜券在握的表情出现裂痕。
那些哽在喉头的话像一团棉花,教人咽不下,吐不出。
容乐颜眼眶微微泛红,她低垂着眼,声音细弱,神情决绝:“妾身与君,死生不复相见。”
许久许久,裴言澈似乎用尽全力转过身。
“好。”
他从前是那么坚信容乐颜不会离开自己,可如今,他好像真的把容乐颜弄丢了。
忽然一滴泪砸在手背,容乐颜摸了摸脸,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听沈竺渊说,裴言澈连夜回了京城。
容乐颜按下心中刺痛的位置,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或许经此一别,二人当真死生不复相见。
又是一年冬雪。
容乐颜的酒铺已经换到了岭南最繁华的街旁。
她看着崭新的牌匾上,两行一模一样却风格迥异的“雪间酒”,忽然有些失笑。
有多久没想起裴言澈了,为什么还是要留着他的字做牌匾呢。
轻轻抚过牌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