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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偃时低头看着台下之人，端详了片刻，没有说话。

一般而言，普通百姓是不许踏入此殿中的，可这位符公子今日在京城之中名声极高，被称为“京城第一美男子”“京城第一神医”。

萧偃时还是没有多加为难，漫不经心地摆手：“有劳费心了。”

符戾不卑不亢地又行一礼，才开口道：“阿欢，端上来。”

沈清欢低垂着头上前一步，将礼盒双手托起。

高位之上，萧偃时一袭黄袍，仿若自带一股震慑之气。

压得人不敢抬头看。

萧偃时身边的太监马上前来接过礼物。

萧偃时在听到“阿欢”二字，微微一愣。

看到沈清欢的一瞬间，更是怔住。

沈清欢的面庞在面纱之后若影若现，看不真切。

可白日里那位女子的事情仍历历在目，萧偃时心中莫名感到一阵烦躁。

呵！为何都爱耍这些令人作呕的小手段！

不加以惩戒是否会越发变本加厉？！

萧偃时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他漠然看向沈清欢：“你这女官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沈清欢张开唇，又合上，没有回答。

方才符戾小声提醒过她：“在圣上面前莫要开口说话，以免惹来祸事。”

萧偃时冷声道：“好大的胆子！竟敢不回朕的话？”

符戾忙跪下，惶恐道：“圣上息怒！是草民为及时告知她是哑女！说不得话！”

萧偃时冷哼一声。

“堂堂金銮殿上，可知脱帽之礼？”

“是草民考虑不周！草民这就摘下斗笠！她自小胆小卑微，不昭礼数，还请圣上轻罚！”

符戾面上惶恐，转身的一瞬，沈清欢却自他眼底看出一丝笑意。

那抹黑色从视野中摘去，沈清欢眼前恢复了明亮。

她仰着头，与那高位之上的人四目相对。

一双眼惊愕，一双眼冷漠。

第22章

沈清欢神色漠然，很快便移开视线，低下了头，俯身磕了一个头。

她对这个皇帝没什么好印象。

虽他说的话亦不无道理，可沈清欢的直觉告诉她：她是被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了。

至于见到他那一瞬的心跳加速，沈清欢只当做是面对皇帝的紧张。

萧偃时几乎是僵在原地。

“阿欢！”

这时，身后响起一声女声，带着震惊与惊喜。

下一秒，一道淡青色身影就从坐席中奔出，直直朝沈清欢跑来。

沈清欢有些手足无措，想开口说话，又想起自己该装作哑女，否则可是欺君之罪。

她只得向符戾求救，对方正看好戏似的看着她窘迫的模样。

符戾看够了，终于出声为她辩解：“这位小姐，我想您是认错人了。”

“她是我的仆人，自小与我一同长大，虽也唤作‘阿欢’，却并非是你们口中的那位姑娘。”

这位身穿淡青色衣裳的女子，便是苏芷兰。

她一眼就看出眼前人是沈清欢。

“可她分明就是我的阿欢！”

苏芷兰攥紧了沈清欢的手臂，却对上一双陌生的眼。

沈清欢的眼中有慌乱、有窘迫、有不安。

却没有过去的那种亲昵。

苏芷兰一愣，手上力道送开了。

沈清欢下意识地往符戾身边靠了靠，萧偃时注意到了这一点，眸光一沉。

萧偃时看向苏氏婢女：“还不拦着你家小姐？”

苏芷兰恢复了理智，抹了抹发烫的眼尾，端庄行礼道：“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沈清欢看着眼前女子眼中的悲伤，心中莫名地揪紧。

好似她也跟着一同悲伤起来一般。

萧偃时恢复了那副帝王姿态，灯火之下，神色晦暗莫测。

萧偃时问道：“符公子，这位‘阿欢姑娘’是何方人士？”

符戾神色淡然：“我是江南之人，阿欢与我一起长大，自然也是江南之人。”

他又拱手作揖。

“今日之事，引得圣上心中不快，草民回头定会罚她！还望圣上莫要记怪！”

“礼物已送到，草民便领着仆人退下了。”

符戾将沈清欢从地上拉起，便要告辞。

才转过身，就被萧偃时叫住：“等等！”

符戾疑惑道：“圣上还有何事？”

萧偃时一时哑然，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出声叫住他们，他不过是不想让沈清欢又一次离开。

即便这位“阿欢”的身份仍未得到确认。

萧偃时哑声说：“……无事，代朕向陆大人称谢。”

“是，草民定会送到。”

语落，符戾与沈清欢便离开了。

苏芷兰目送二人离去，才怔怔开口：“陛下觉得，那是否是阿欢？”

萧偃时叹息一声，一直严肃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疲态。

“……不知。”

但他自是希望会是真的沈清欢。

苏芷兰亦是。

自金銮殿出来后，已是夜晚。

沈清欢与符戾二人走在高高的宫墙之下，周围空荡荡的。

沈清欢的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欲言又止。

半晌，她捏紧手，还是问道。

“公子，你可知，我之前是何身份？”

第23章

“你想知道？”

符戾停下脚步，延长了声音问她。

沈清欢也跟着停下，点了点头。

符戾扭头看她一眼，目中闪过一丝讥讽，与一丝怜悯。

“这些都不重要，阿欢，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给你。”

“你和我的命息息相关，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你便是我的‘药罐子’。”

符戾忽地莞尔一笑，一双桃花眼似盛满了万般柔情，眼底深处之中却是寒冰般的冷意。

他用折扇轻轻敲了敲沈清欢的头：“自然，你也不必觉得自己可以杀了我，若我死了，你也必死无疑。”

动作十分亲昵似的，说出的话却并非如此。

沈清欢抿唇：“我不会杀你的。”

符戾模样懒散，似乎对她的态度毫不关心：“但愿你会永远如此想。”

“我提醒你一声，想杀我的人，可是从天南排到了地北。”

“所以，你除了做药人，还需做保镖。”

沈清欢一时无言。

符戾肯定早就知晓她会武功。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默默跟上了符戾的脚步。

不论过去如何，至少符戾对她有恩，毫无身份的她也有了定身之所。

她能感知到体内毒素是真的存在着，在符戾给她吃了药之后，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符戾没有骗她。

沈清欢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不知为何，在沈清欢额潜意识里，好似这种生活也算不上艰苦，她曾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曾经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在沈清欢的一通胡思乱想之中，两人上了城门前的马车。

马车晃晃荡荡地出了宫。

沈清欢看着渐渐倒退的皇城，问道：“为何要来见那皇帝？”

为何要带她来？

没有她不也毫无影响的吗？

符戾淡淡说：“不是说了吗？我代那陆氏公子前来赠礼。”

沈清欢不死心地又问：“我是否和另一个人生得很像？”

而且那个人的名字也是阿欢……

“阿欢，我乏了。”男人的声音沉了几分。

为了证明自己似的，符戾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好。”

沈清欢也不傻，知道符戾不想告诉她这些，便也不再多问。

她透过窗户，看着窗外景色变幻。

马车在大街小巷之中穿梭，繁荣与落败皆落入眼中，沈清欢觉得陌生又熟悉。

看了好一阵后，沈清欢放下帘子，靠在一旁发呆。

此时，马车途经一座府邸。

大门前的牌匾上写着两个字——沈府。

今日是沈将军的忌日，沈府门前插着三支香。

沈夫人被沈昭礼搀扶着往府中走去，背着着沈清欢的方向。

马车远去，很快就离开了这一条街道。

沈清欢终究是与沈家无缘。

……

几日后。

沈清欢又应符戾的要求，去到杂货铺上买些纸笔回去。

符戾仍旧让她带着斗笠。

沈清欢正付了钱，走到店门前就要回客栈去。

符戾说再过几日，他们就要离开京城了，沈清欢犹豫了一下，去了街道另一侧的集市里，买了一串糖葫芦。

“阿欢！”

这时，一道男人的声音忽地传来，叫住了沈清欢。

第24章

沈清欢正将糖葫芦放到口中，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蔓延。

她还没来得及咬下一口，就闻声扭过头去。

沈清欢当场愣住，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行礼。

因为站在那里的，是一身便服的萧偃时！当今圣上！

虽然她并不怎么喜欢他，可她还是会感到紧张，心总是跳得很快。

沈清欢犹豫了片刻，正要屈膝之时，萧偃时已经走上前来，托住了她的手臂，轻声说。

“不必行礼，朕……我今日来是微服私访，不想被其他人认出。”

沈清欢也不多客气，只颔首道：“那民女就不打扰您办事，先告辞了。”

语落，沈清欢转身就要走，却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拉住了。

沈清欢心一颤：“……您还有何事？”

她觉得这个人总是莫名其妙。

一开始莫名其妙地针对她，后来又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喜怒无常似的。

若不是担心萧偃时生气把她抓起来，沈清欢一见他就想跑。

半晌过去，都没有听到萧偃时的回答，沈清欢皱眉，回头望向他，猝然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眼。

那双眸子里，藏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似惊涛骇浪一般汹涌不息。

沈清欢一下子愣住，她能感受到的情绪就有悲伤、悔意，以及那极致的爱意。

萧偃时的声音沙哑低沉，微微颤抖：“阿欢，你当真放弃我了？”

他心中的喜悦与绝望糅杂成一团，错综复杂。

这几日里，萧偃时查了所有关于“阿欢”的往事，只有一片空白。

这让他更加确定了“阿欢”就是沈清欢的事实。

萧偃时方才拉住沈清欢的那一瞬间，他翻过她的手掌，果真在掌心的左下角有一个小黑痣！

如此，他已经断定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沈清欢！

沈清欢回过神来，皱紧眉头，试图甩开萧偃时的手。

“你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