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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京中提起这位恭国府最后一位夫人，只剩叹息。

　　叹她可怜，因一纸婚书远嫁赴京，却成了兼祧妻。

　　——她本该嫁的夫君早在战场死无全尸，恭国府无后，是老夫人请来忠国府嫡子容怀宴代堂兄娶妻生子，以续香火。

　　叹她命苦，十年间生下的两儿一女竟接连意外而死，最后自己也发疯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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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睁眼。

　　顾星檀竟回到了嫁入恭国府那年！

　　她看着梳妆镜里自己那张年轻红润的脸，眼里的震惊迟迟未退。

　　身后却猝然传来一道冷淡男声——

　　“嫂嫂，该去跟母亲敬安了。”

　　一声‘嫂嫂’，让顾星檀猛然回神。

　　她回头看去，映入眼帘是那张曾经最熟悉的俊朗面庞。

　　容怀宴。

　　她名义上的小叔子，实际上的夫君。

　　上辈子，顾星檀随他进京后，才知这是一场替兄娶妻生子的荒唐婚事。

　　然大婚已成，家乡亦在千里之外。

　　顾星檀只能认命。

　　十年间，她与容怀宴生了两儿一女，心底认他为夫君。

　　可到最后，她才知道容怀宴百年后的墓旁只为他本家正妻留了位置！

　　而他心中，更是从未将她顾星檀当做妻子！

　　顾星檀看着容怀宴，难抑心中悲悖。

　　她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突地轻笑一声：“容怀宴，这声‘嫂嫂’你喊得不心亏吗？”

　　男人身形微顿，眸色闪过些许诧异。

　　她向来喊他‘夫君’，这还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什么意思？”容怀宴眉头微蹙。

　　顾星檀抬眼直视他，唇角笑意讥讽无比：“若是不心亏，你怎的不在床上喊我‘嫂嫂’？”

　　容怀宴脸色一瞬冷沉，语气透着压抑的怒火：“我看你今日是失了智，脑子不清醒了。”

　　“不，我没有哪刻比现下更清醒！”

　　顾星檀眼底通红，却异常清明。

　　她清楚记得前世他弃她伤她，说她不是他的妻；亦记得他在儿女死时，态度平静，枉为人父；更记得她恳求他彻查真凶，他却说她胡思乱想的漠然！

　　桩桩件件，刺骨锥心，永世难忘！

　　今生，她绝不要再走上旧路一步！

　　顾星檀忽地起身，郑重跪地伏身行礼。

　　地砖坚硬冰冷，亦如顾星檀坚定的决心。

　　她一字一句清晰有力——

　　“夫君战亡，星檀本就无缘留京，特自请休书一封，还请容世子成全。”

　　此话一出。

　　容怀宴的脸色倏地铁青，眉头冷蹙，冷冷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这样荒谬的话，也请嫂嫂别再提！”

　　警告过后，他甩手径直离去。

　　周遭一片寂静。

　　半响，才有婢女白着脸过来扶起顾星檀：“夫人，快起来，地上凉。”

　　顾星檀木然起身，望着容怀宴离开的方向，眼里尽是荒凉。

　　默了半晌，她还是起身跟上去给老夫人敬安。

　　老夫人是她的婆婆，容怀宴的大伯母。

　　行兼祧礼后，容怀宴改口也喊老夫人为母亲。

　　抵达老夫人屋子。

　　她便在门口看见了容怀宴。

　　他在等她。

　　想来是认定她一定会来。

　　顾星檀意识到这点，手不甘的攥紧，却只能上前。

　　容怀宴神情漠然的看她一眼，两人遂一同进门。

　　却见屋里还立着位陌生老人。

　　顾星檀正疑惑，老夫人就担忧地拉住她的手道：“来来，星檀，你前几日说恶心想吐，我特意请了郎中来给你把把脉瞧瞧。”

　　轰然一下。

　　顾星檀脑中仿若有什么炸开，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忽地抓住容怀宴的手问：“我们成亲至今有几月了？”

　　容怀宴往后退了一步，跟她拉开了距离。

　　态度冷淡回：“三月有余。”

　　霎时。

　　顾星檀脸色惨白。

　　三月有余，那不正是她刚有身孕之时？！

第2章

　　顾星檀神态淡然：“婆婆，我是吃坏了肚子，已经请了大夫看过了。”

　　此话一出，老夫人明显失落。

　　送走大夫后，顾星檀攥紧了手，她知道，自己怀孕的事绝不能让人知道。

　　不然，自己根本就走不了！

　　回房后。

　　趁着无人，顾星檀忐忑地给自己把了脉，确认是喜脉的一瞬，只觉满心复杂。

　　半响，她摸着小腹，记起前世女儿可爱的模样，眼底忧伤而坚定。

　　“柔儿，你放心，娘亲会好好护着你的。”

　　前世，顾星檀最幸福之事便是有了三个可爱至极的孩子，她曾想过就算容怀宴不爱她，只要有孩子她也没有遗憾了。

　　可老天就连她这仅剩的一点希冀都要夺走。

　　同年以内。

　　女儿摔下假山没了命；大儿子接着落水溺亡；还有小儿子，竟是被马踩死！

　　如此蹊跷死法，叫她如何认？

　　只是不管她如何恳求，容怀宴权当意外，不肯信她半分。

　　顾星檀压下满心哀痛，给自己开了份安胎药，交给婢女去抓药。

　　接着，她又画了一枚玉佩。

　　——这是当年在大儿子落水的池塘边找到的，唯一关于真凶的罪证。

　　前世顾星檀没能寻到真相，今生没了玉佩，她怕时间久了，连自己都忘了。

　　将其收好后不久，婢女前来请她去用晚膳。

　　膳厅里只有老夫人。

　　容怀宴大部分时间都在忠国府，现在新婚他过来得勤，三日能来一回，后来生了儿子后，他便半月才会过来一次。

　　饭间，老夫人担忧嘱咐顾星檀：“明日我们去忠国府赴定亲宴，你需得注意。”

　　顾星檀愣住，心头一颤。

　　即便她跟容怀宴已经成婚三月，可在忠国府，他还是未婚状态。

　　容怀宴一子挑两门，所以要娶两位妻。

　　恭国府一位，忠国府一位。

　　顾星檀是他恭国府中的妻，他在忠国府还要另娶一位妻……

　　顾星檀抑制情绪，语气平静：“儿媳明白了。”

　　次日，忠国府。

　　定亲宴热闹非凡，所有人都汇聚在院中看女方晒嫁妆。

　　大红色的木箱抬到院中打开，金银头面在太阳下夺目亮眼。

　　礼生在旁高声大呼：“夏家嫁妆共四十八抬，价黄金千两！”

　　周遭宾客皆惊呼不已。

　　“不愧是尚书府大小姐，比恭国府那位强不止一点吧？”

　　“肯定啊，那不过是西北宛城来的土包子！”

　　窸窣的讨论声入耳。

　　顾星檀站在屋檐下，神色隐在阴影里。

　　鲜少有人知，她娘家顾家乃是西北首富，入京来的嫁妆有一百二十八抬，价值数万两黄金。

　　前世，景王谋反，容怀宴领兵被困宛城，瘟疫横行。

　　她便将全部嫁妆换做药材都送去给容怀宴，可最后容怀宴活了下来，她的娘家人却全部陨难。

　　想到这些，顾星檀心口又是一痛。

　　晒罢嫁妆，夏家大小姐夏芷凝从人群走出。

　　顾星檀就见一旁的容怀宴立即主动上前去迎。

　　即便容怀宴还是那一贯冷淡的神色，看起来跟对自己没什么区别。

　　但顾星檀知道，他从不会待她如此主动。

　　只因夏芷凝才是他容怀宴心中真正的唯一的妻。

　　这时，礼生开始报男方聘礼——

　　“容家聘礼六十四箱！价黄金万两！”

　　聘礼与当初给顾星檀的并无大差。

　　除了……

　　礼生随即着重喊——

　　“另有容世子亲狩的大雁一对！”

　　旁人纷纷赞叹：“三书六礼鸿雁为信，一生一世一双人！足见容世子对夏姑娘用情至深！”

　　字字句句煎熬顾星檀的心。

　　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得真好。

　　如今重新审视这些，顾星檀才明白前世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定亲宴的最后。

　　是夏芷凝前来敬茶。

　　“嫂嫂，喝茶。”夏芷凝朝她腼腆笑着。

　　前世，顾星檀跟夏芷凝基本上各居各府，鲜少碰面。

　　但顾星檀也记得她温和友善，知书达理。

　　前世这个时候，顾星檀为容怀宴定亲一事伤心至极，夏芷凝敬茶时，没忍住孕吐当场作呕。

　　容怀宴认定她是故意为之，直到娶夏芷凝前，都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