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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半个时辰，老夫人才在嬷嬷的搀扶下从缓缓出现。

“儿媳给娘请安。”陆芙微微屈膝行礼。

北冥老夫人当即就冷着一张脸。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天天这副羸弱不堪，也难怪昨夜我儿弃你而去！”

陆芙一怔，没想到昨夜之事已传至老夫人耳中。

“是儿媳的错。”她低着头，声音微涩。

北冥老夫人看着她逆来顺受的模样，愈发觉得晦气。

“凭我儿的身份连公主都娶得，若不是你以恩相挟，怎会轮到你做我北冥家妇！”

陆芙维持着屈膝的姿势，垂眸静静的听着训斥。

这些话，三年来她听了无数次，早已心平气和麻木无感。

北冥老夫人训斥累了，将自己早已定好的决策道出。

“成亲三年无所出，你既不能延续我北冥家香火，自去给我儿寻一门妾室，诞下子嗣。”

陆芙心猛地一颤，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衣袖。

“母亲也知夫君的性子不喜受人摆布，儿媳恐不能做主。”

北冥老夫人当即沉下脸：“你这毒妇，是想我北冥家在你手上绝后吗？！”

陆芙垂着眼帘：“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北冥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语气带愠：“你既同意，那纳妾一事便定下来。正好我娘家有几个侄女，身体康健又顾婉贤良，定能与你相处得来。”

陆芙愣住，双腿似是灌了铅似的钉在原地。

老夫人哪里是让她自己去为谢伟喻寻一门妾室，分明就是在等她这句话。

不一会儿，厅内进来几名女子，各个容色俏丽。

陆芙看着她们生动的容颜，心底泛起阵阵酸意。

她竭力不让自己在人前失，而北冥老夫人的话却再度给了她打击。

“你务必要让我儿同意纳妾，为北冥家繁衍后嗣。”

陆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老夫人院内离开的。

她浑噩地走着，心情始终都静不下来。

“夫人，咱们到姑爷办差的地方了。”身边的小梅提醒道。

陆芙这才回过神来，忙转身准备离去。

小梅忍不住叮嘱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要和姑爷说纳妾事情，否则姑爷定会不喜。”

这时，身后传来侍卫的声音：“北冥大人”。

陆芙脚步一顿，转身望去。

只见谢伟喻和身穿飞鱼服的夏莹并肩而行。

雪天地滑，夏莹脚下一滑，谢伟喻的手穿过她腰间，稳稳接住了她。

这一刻，陆芙的世界万籁俱寂，只剩下雪“刷刷”落下的声音。

喉间倏然泛起腥锈，她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唇。

心底的痛意一点点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陆芙怔怔看着夏莹笑盈盈地玉过谢伟喻，随后两人四目相对，默契的离开。

雪花飘落，映得他们二人的飞鱼服是那般般配……

一刹那，陆芙失去浑身力气。

染血的帕子掉落在地上，瞬间染红了雪白的积雪……

第四章 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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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

大夫帮陆芙把完脉，眉宇间全是沉重。

“我早说过夫人的身体经不起风浪，如此一遭，恐怕是熬不过半月……”

小梅一听，眼眶骤红：“怎么会？不过是风寒，怎么就只能活半个月了，大夫，是不是你看错了？”

小梅不停询问，想要求个不一样的答案。

而陆芙却神色如常。

“这三年来，多北冥王大夫帮我诊治，可否帮我再制够半月的药丸？”

“唉！”大夫叹气摇头，提笔写药方。

半个时辰后，陆芙拿了药丸，在小梅的搀扶下乘坐马车离开。

小梅看着自家主子平静到如若无事的样子，又想起她独自一人承受病痛折磨，心疼不已。

“夫人，您竟然连我都瞒着。”

陆芙抬手抚上她的发髻：“小梅，咱们得提前回永州了。”

时日无多，她要是能死在家乡，也是一桩幸事。

此时，马车外传来孩童的嬉笑声，纯真又烂漫。

陆芙掀开帘子，看着孩童们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眼中涌上羡艳。

如果弟弟还在，该是和这些孩童一般大了。

回到竹院。

陆芙打开桌上的木盒，从木盒里拿出第一层新写的休书，目光扫了眼夹层内的遗书。

心情有些悲寂。

她盖上盒子径直去向书房，门口的小厮见是她，便没有阻拦。

书房内，谢伟喻正在在批阅文书，见她走进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陆芙垂眸，将休书放到了桌上。

谢伟喻看着信封上大大的“休书”二字，右眼一跳。

好半晌，他才抬眸看向陆芙，目光寒寂。

“又在闹什么？”

陆芙指尖微颤，柔弱的声音带着坚决。

“妾身一无所出，二患恶疾，三善妒，七出之条犯了三条，知不配为北冥家妇，自请下堂。”

每艰难道出一句话，都好似钝刀划过她心头。

“老夫人已择了几位顾婉的小姐，准备给您纳妾，没了我，大人足以匹配更优秀的女子。”

谢伟喻闻言，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恼意：“就因为我不陪你回乡祭拜，你就三番四次闹，连这些莫须的罪名都编出来，是不是一定要我陪你回去才能消停！”

“不用了。”陆芙已不愿再多言。

谢伟喻看着她一副不服软的样子，顿觉恼火。

“好！本官如你所愿。”

潦草签下名字，便甩给了她。

纸张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孤零得好似随风而逝。

陆芙弯腰捡起，默默收好。

临走前，陆芙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祝大人往后前程似景，娶到自己心仪之人，儿孙满堂。”

这时，小梅的声音从外传来：“夫人，行囊已经收拾好了。”

谢伟喻微怔，骤然转恼怒。

这个女人竟连行囊都收拾好了！

“陆芙，我没功夫陪你胡闹！”他怒斥道。

但门外的陆芙，再也没有回头。

……

谢伟喻一坐到天明，换上朝服，独自去见北冥老夫人。

“纳妾一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谢伟喻想起昨日之事，心中一阵烦闷：“陆芙已自请下堂。”

北冥夫人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下来，布满皱褶的脸上满是欣慰。

“算她有自知之明，连你的人和心都拴不住，怎为人妻……正好，纳妾一事便由母亲替你操办，你要早日为北冥家延续香火……”

谢伟喻不耐烦听这些，借口要去上朝便起身离开。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妹妹北冥倩的声音：“哥哥，你真的把嫂嫂休了吗？”

谢伟喻冷着脸，没有说话。

见状，北冥倩也知道劝不动，只叹了一口气：“嫂嫂是个好女人，希望哥哥不会后悔。”

谢伟喻没料到自家妹妹会替那个女人说话，脱口道：“她不会后悔才好！”

说罢，拂袖离去。

他这一走，几天没有回来，似是想验证什么一般，故意等着陆芙派人来问询他回府时间。

可整整十天，谢伟喻都没等到陆芙派人来。

一时间，他心底说不上是气还是躁，闷声回了府。

推开竹园的大门，厢房内一片寂寥，灰尘在空中翻滚。

屋内的摆设没有动，狻猊兽没有吐烟，满目冷清。

谢伟喻怔住，那个女人竟然不在。

他扫了一眼屋子，属于陆芙的东西都不在了，屋内只有一个破旧的木盒。

鬼使神差，谢伟喻用手指勾开盒子，一封“遗书”映入眼帘。

刹那间，他眼底戾气翻涌，她为了做戏，竟然做到这个程度！

“陆芙，本官倒要看看你到底写了些什么！”

说罢，他撕开封口，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第五章 心悦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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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伟喻刚要将信纸从信封中拿出，转念一想，觉得这不过是陆芙的计谋。

若他真的打开看了，岂不正中那女人下怀。

这时，门外小厮传来急报：“大人，圣上召见。”

谢伟喻扫了一眼木盒，顺势将它盖上，没再理会。

……

另一边，陆芙已经回到永州。

永州的雪很大，积雪铺满青石地面，天地一片白茫茫。

她找了个客栈休息，缓解舟车劳顿。

翌日，两人才去拜祭家人。

入目布满土堆，被白雪掩盖，一片苍凉顾条。

陆芙看着，眼眶一点点涩红。

三年前，玉家满门抄斩，玉家上下一百口人，全都葬在这个偏僻的山坡上。

本来罪臣当弃乱葬岗，但在谢伟喻的帮助下，终是有了这些墓碑。

想到此处，陆芙不得不承认。

谢伟喻虽不爱她，但对她们玉家算是倾尽全力了。

陆芙敛了心思，在墓碑前点燃三根白烛，给爹娘烧了纸钱，又给弟弟准备了他最爱吃的糕点。

“爹娘，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她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眼尾微微泛红。

“我在北冥府过得很好，老夫人视我如亲女，小姑子对我友善有加，谢伟喻……对我也很好……”

冷风灌入喉间，又引起一阵咳嗽。

陆芙弓着身子，用帕子捂住嘴，尽量憋着不出声。

她不想让父母担心。

寒风簌簌，冰冷的雪花还在寂寥飘落。

小梅在一旁替陆芙撑伞挡风，默默流着泪。

陆芙烧着钱纸，任由烟雾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