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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院子里安安静静，哪里还有半分林云嘉的影子。

大雪早已掩埋所有痕迹，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他眉头紧蹙，林云嘉受了伤，身体又虚弱，还能去哪儿？

目光转向城外，他眼眸凝住——太清宫！

刚欲往外走，宫内来人传旨。

“谢将军，陛下宣您入宫。”

齐木白只得强逼着自己调转脚步，匆匆入宫。

紫宸殿内。

齐木白跪在地上。

隔着屏风，一道浑厚带着帝王威严的声音传来。

“清尘真人近年来闭关，不再过问世事，已向朕主动提出退让国师之位。”

“根据真人夜观天象指示，新任国师已出现，七日后，朕将前去太清宫观礼新国师继任，护卫方面便交给谢卿。”

齐木白心念一动，恭敬行礼：“臣领旨。”

刚要退下，又听皇帝意味不明道：“听闻爱卿麟儿诞下，恭喜，赐玉如意一对。”

齐木白一愣，垂眸谢恩：“臣谢陛下！”

走出紫宸殿，雪已停下。

寒风袭来，齐木白忽然有些不安。

但转念，那抹不安又被按了下去。

他与柳如涵没有任何感情，会有孩子，也是因为边疆大捷的庆功宴上喝多了酒误事。

虽阴差阳错，但传宗接代的任务也算完成。

以后母亲不会再逼迫于云嘉，京中众人也不会再对着林云嘉指指点点。

待他参加完国师继任大典，再向云嘉解释清楚一切，她一定会原谅的。

毕竟他们有那么多的美好回忆。

齐木白看向太清宫方向，低声呢喃：“云嘉，等我来接你。”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天刚泛白便万丈红霞，迎来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

辰时三刻，天子出行，百姓避让。

到达千秋山时，太阳已高悬，照得人暖融融的。

山下早已围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太清宫此刻已被羽林卫围得严严实实，只有达官贵人可进。

齐木白巡视完，确保再无疏漏，往回走时便听见百姓纷纷感慨。

“你们说新国师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让陛下亲自去观礼。”

“不知道，只听闻很年轻，如此年轻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真是令人羡慕。”

又有人叹道：“有何好羡慕的，当国师须得断绝自己的七情六欲，不能娶妻生子，终其一生，只能为百姓万民而活。”

齐木白莫名烦躁。

若不是这新国师，他早已将云嘉接回府中。

何至于整整七日都走不开，只能写信。

只是七日过去，他却从未得到回信。

这是林云嘉第一次如此无视他。

齐木白紧张中又有一丝隐隐不忿，他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他们两个的未来吗？

就连林云嘉在国公府行巫蛊之术此般大罪他都替她瞒了下来。

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一道沉闷庄严的撞钟声骤然响起，引得人心潮都浮动起来。

紧随而来的，是礼官高昂悠长声音。

“吉时已到，请新国师登上祈星台，接陛下赐福！”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大殿，拾级而上，身披一袭华贵无匹的白色道袍。

齐木白下意识抬眸望去，待看清高台上那张脸。

他身躯狠狠一晃，就见林云嘉站在祈星台。

对天下百姓朗声许诺。

“日月山川为证，我林云嘉立誓，将秉承天道接任国师之位，斩七情六欲，护大晁百姓。”

第11章

祈星台上。

林云嘉恍如神女，神色清冷似迢迢星月。

她目光扫过台下众人，落在齐木白身上时却只是淡淡一瞥，毫无半分波澜。

齐木白心乱如麻，控制不住自己似的几乎就要冲上祈星台去。

然而他脚步刚一动，皇帝威严冷冽的声音传来：“看住他。”

齐木白身躯一颤，看向皇帝的目光透着慌乱，声音嘶哑无比：“陛下！”

皇帝神色依旧从容：“安静看着，任何人若破坏了国师册封仪式，朕都定不轻饶。”

齐木白心念一转，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皇帝早就知晓新任国师是林云嘉，所以才会拖住自己，不让自己上太清宫，也不让自己见到林云嘉。

只是他为何要如此？

齐木白看着林云嘉，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些百姓的话：“当国师须得断绝自己的七情六欲，不能娶妻生子，终其一生，只能为百姓万民而活。”

忽而又想到孩子出生那天，她释然解脱地笑……

齐木白眼眶通红，脑海中绷着的那根弦将断未断。

蓦地，他竟怨恨起来。

怨恨瞒着他的陛下，怨恨那个刚出生的孩子，甚至怨恨林云嘉。0

他已经将柳如涵送走，明明一切即将可以重新开始，她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他。

多年不曾显于人前的清尘真人也终于出现，一出场便迎来一阵惊呼。

他一袭白衣，清韵无比，容颜似仙人一般。

原本雍容高贵的林云嘉含上一抹浅笑，单膝跪下行半跪之礼。

高台上，清尘抬手抚住林云嘉头顶。

林云嘉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清尘眼眸中漾上一抹无奈，手指轻轻一点。

“你是为师最优秀的弟子，从今往后，这大晁子民，便交由你守护。”

林云嘉敛了笑，郑重应声。

“弟子受命，绝不辱太清宫门风！”

万众瞩目中，林云嘉接过代表太清宫观主的五方天帝印。

太清宫的每一任观主都将自动成为大晁的国师。

待仪式结束，众位观礼的百姓贵人退去。

林云嘉走入大殿齐木白再也按捺不住，径直就要冲上去。

太清宫弟子忙将人拦住，林云嘉却淡淡道：“放他进来吧。”

齐木白进去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林云嘉却看向他身后行礼：“云嘉多谢陛下！”

跟在齐木白身后进来的皇帝一笑：“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就好。”

林云嘉也笑：“师父已备好茶，请陛下前去论经。”

皇帝瞥一眼齐木白，淡淡颔首。

齐木白想要上前抓住林云嘉的手，却被林云嘉避开，不冷不淡道：“谢将军自重！”

齐木白脸色苍白：“云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会成为了国师？”

林云嘉波澜不惊：“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本就是我师父和陛下指定的国师继承人。”

齐木白抿了抿唇，几乎是低吼出声：“可你已经嫁人了，你是我的妻子。”

林云嘉凝眸看了他半晌，平静道：“你妻子林云嘉已经死了，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齐木白眉头紧拧，眼中无尽悲愤，却又有一丝不解惑然。

林云嘉勾唇：“现在的我，是死而复生，只为众生而活！”

第12章

齐木白只当她是使性子，语气带上哀求：“云嘉，别再说这种话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孩子已经出生，我愿放下所有一切，跟你远走，你不是想去看雪山，看大漠……”

林云嘉打断他：“别再自以为是了齐木白。”

她琉璃色的眼眸中再没有一丝情意。

“你可知你那孩子是如何来的？是用我的命换的。”

“孩子出生，我再不欠你什么。”

齐木白一震：“可你不是……”

林云嘉笑了：“你想说，可我不是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是吗？”

齐木白沉默着，手不自觉攥紧，心脏却被巨大升起的不安压得无法喘息。

他有预感，接下来，将听见一个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林云嘉拂过一尘不染的衣袍，双手合十，在祖师像面前的蒲团跪下。

“因为我剖心取蛊，向死而生。”

齐木白惊得后退一步：“我不信，不是有你师父在吗？”

林云嘉眸色淡然：“你既然想知道，今日便将从前种种一并断个干净，你以后，也莫在纠缠，好好去过你的日子。”

“当时我师父并不在太清宫，你为让我救你的孩子，步步紧逼，更让我以命换命分他一些寿数，我只能如你所愿。”2

“所幸我当初为嫁你，吞下门中圣物断情蛊，这次换命后，本来孩子出生那刻就是我的死期，但我为了来世不再与你有纠葛，特意从心脏处将断情蛊剜出，那时我不知，断情蛊最大的作用就是，断情即续命！”

她指着自己的心：“那伤口现在还在这里，永远不会消退。”

太清宫传承数百年，自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法。

齐木白摇头：“我不信，林云嘉，你在骗我！”

他眼眸红得惊人，紧握的指骨也发白。

林云嘉云淡风轻地笑了：“是或不是，你自己心里当有数。”

这样当时令她痛不欲生的事，不过短短几日，再说来却是恍如隔世，再无波澜。

放下即是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