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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拨开草丛，从里面捡起一根小小的指骨，属于中指的一截，细细短短，像是孩童骨节。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那是山猴子的手指头。山里经常有腐烂的山猴子尸体，不奇怪。”

商显回过身来，礼貌性喊道：“姜老爷子。”

“楼上的小后生，也盯着这指节看了很久，还约我，明天一起去山里找猴子尸体看。这年轻人啊，就是好奇心重。”

姜升老爷子在画眉太奶下葬后，反倒放下了多年的心结，眉宇间松快许多。

商显很高兴能看见他释然的样子，眼角余光不受控地又瞥向他手上的断指缺口。

姜升摸了摸自己锃亮的光头，举起带残缺的手，爽朗一笑，“我拦着她，不让她往火里冲，她个倔脾气，张口就咬断了我一根手指。这犟女人……哈哈哈……”

姜升老爷子像是回忆起过往的趣事一样，笑得红光满面。

这时，黑色的画眉鸟从竹梢落下，叼起商显掌心里的猴子断指，往姜升有缺失的手掌上装！

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

姜升双手捧起画眉鸟，“你这小生灵，倒是精怪的很。”

商显看着老人和鸟，觉得画面很美好，她阴霾的心情，变得畅快许多。

她掏出手机，想要拍下这温馨一幕，发给后厨的姜米伯伯看，结果镜头里闪过一道黑影。

她拔腿就追，发现是307的大黑蛇，它如同一支利箭般，朝着第五肆所在的第三进后院蹿去。

商显脚步一顿，暗道不好，转身就往回廊跑！

307的房门敞开一条小缝隙，屋里没人！

窗帘微微抖动着。

商显看见被拉开一半的落地窗门。

她轻手轻脚走进露台，听见有轻微的喘息声，从栏杆下的悬崖边传来。

商显踮脚，攀着特意加高的一米八玻璃大围栏，低头望去——

一个过度用力，涨红脸的年轻男人，正手脚并用地攀住悬崖边的荆棘。

听见声响，他抬起头，露出侧脸上大大的一个“恶”字，彬彬有礼哀求道：“美丽的老板娘，麻烦您，拽我一把。”

还打听过她。

商显轻轻呵了一声，“这间房型的景色，可好？”

年轻男人回答：“独一无二。”

商显进屋，扯了两条浴袍的腰带，一端绑在栏杆上，一端垂落下去。

男人舒了一口气，抓住腰带，三两下翻越上来。

身手相当敏捷！

“简单介绍一下，我叫游利野，是位求生专家。”

商显挑眉，“专门寻死的求生专家？”

游利野尴尬解释，“这房中有蛇！”

商显轻扯一下嘴角，往屋内走，“闲置的空房，有蛇虫鼠蚁才是正常，你一来就寻死，不知道的人，还当我们民宿有鬼！”

游利野的房间订在308，听起来距离306、307不远，实际上在走廊的另一头，挨着楼梯口。

游利野跟着她走出307，一直在竞价入住307。

第五肆一瘸一拐出现时，他的价格已经开到五万八。

“您就是民宿的老板，第先生吧！”他热情地迎上去。

第五肆没有搭理，单膝跪在门口，开始升级307的门锁。

商显打着哈欠往306走，还不忘提醒游利野一句：“第五先生，不是第先生。”

第35章水产市场

商显午休过后，接到第五肆的电话，两人约好下午去安隐镇附近，寻找第二层餍狱出现过的地标位置。

例如瀑布，例如水潭。

但是红树林、礁石浅滩、黑海就不用考虑了，安隐镇是内陆山区，又位于群山之巅，出现海的可能性，估计得亿万年之前。

一个鼻青脸肿瘸着腿，一个浑身绷带咧着嘴，两人都是风口浪尖的绯闻主角，一出场，就是高调排面，引得一众老乡顿足注目，就差追着他们三轮车看热闹。

这一天，各家各户茶余饭后的话题，得到实时更新。

两人先是拜访了镇子里上年岁的老人家，确定出几处带瀑布的水潭。

一一看过后，发现都不符合餍狱中的环境。

自然，他们也考虑过例如第一次餍狱中，沧海桑田的时间问题，以至于出现意见分歧，差点在三轮车里大打出手。

后来，两人干脆分道扬镳。

第五肆去了派出所，寻问有没有符合餍狱情况的案件。

他坐在窗明几净的接待室内，舒展着带伤的大长腿，开口就问——

“苟叔，我们镇子上这些年……”

“有没有男子报案？”

“有没有强抢花样美男的案件？”

“有没有被剥皮的案件？”

“有没有好看的少男少女集体拐卖案？”

“有没有貌美男子被猥亵、被物理阉割的案件？”

最终的结果，第五肆收获一套老旧的银手镯，然后被拷在接待室的窗户框上，吹着凉风，冷静冷静。

还是诊所的花医生，不辞辛劳，专程跑来派出所一趟，做过简单的精神鉴定后，签字作保，将第五肆给带了回去。

第五肆，派出所之行，一无所获。

安隐镇相反方向上的商显，此刻正悠闲地在水产市场散步。

她以前觉得鱼类都长得差不多，这一回，却发现不止不同种类的鱼，不尽相同，就是同种类的鱼，每一条那也是大不相同！

她弯着腰，对着冰沙上，一个新鲜砍下的黑色大鱼头，问摊主：“老板，您看这鱼，长得像我吗？”

摊主浑身一颤，握刀的手都紧了紧，传言不假，第五家的疯病，果然会传染！

商显动作温柔地拂过大鱼头的流畅下颌线，“麻烦您，给我包起来，就它啦！”

摊主麻溜打包送客，甚至连钱都不想要。

商显放下一百整钞，转身走出两步后，又折返，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问：“摊主，您这儿……卖人鱼吗？”

摊主眨了眨眼睛。

商显耐心解释一句，“长得像鱼的人，你卖吗？”

摊主血淋淋的杀鱼刀，哐当一下落地，差点砍到脚背。

这小姑娘……要吃人……她要吃长得像鱼的人……

摊主一声尖叫，人就跟装了弹簧似的，上蹿下跳一阵后，从水产市场消失不见。

商显啧舌，她的话也没有歧义吧，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物种是具有多样性的，有长得像人的鱼，自然也有长得像鱼的人。

她原本还以为鱼摊老板会见多识广呢……

她沿着水产市场继续逛，嘴里念念有词：美人鱼、美人鱼……

吓得左右两列的商贩，都不敢与她有视线接触，生怕她上前来照顾生意。

商显从水产市场西门进，东门出，顺带买上两块豆腐，回去让姜米伯伯炖鱼头汤喝。

她刚走出东门，就跟一辆手推车撞上了，车里叠放着满满当当的纸箱，倒下一大半。

她急忙帮着捡纸箱，“对不起，对不起，给您蹭散了。”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不好，挡在路面上了。”

手推车的主人，是个长发披肩的中年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打扮，很有些流浪艺术家的范儿。

商显瞥了一眼纸箱上的字，又看向他身后的照相馆，说：“我给您搬进去吧！”

中年男人摇手拒绝，“不用不用，我这些都不是搬进去的，我是准备搬走。”

商显帮忙收拢好最后一个箱子，好奇地探头往照相馆看，“您不开照相馆了？”

“哦，不是，迁个地址。安隐镇这些年来，游客量不太稳定。我准备搬去融城的大学附近，专门拍证件照、职业照一类。”

商显偏着头，咦了一声，问：“大叔，您认识蔺云？”

照相馆的展示区里，挂着一张中年大叔与蔺云的合影。

中年大叔一怔，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了，“你是第五家未过门的小媳妇！”

商显没有否认，顺着他的话头往下接，“我在第五肆家里，也看见过蔺云先生的照片，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中年大叔很夸张地拍拍胸脯，“这幸好啊！你不是蔺云先生的读者，他的读者朋友，可都太吓人了。自从那件事以后，我就不敢再将我与蔺云先生的合照，挂在店铺里显摆了。展示墙都换了一批。这还是要搬家，才全部罗列出来。”

商显仔细一看，木质的展示区挂板后面，还叠放着好几层展示板。

她笑着点点头，没话找话地问：“大叔，您是怎么认识蔺云的呀？我听说他可孤僻了，寻常都不与人打交道。”

中年大叔没有隐瞒，“哦，他之前带过来一张很久很破的泛黄纸张，让我帮忙塑封一下。我不收钱，就想要一张跟他的合影，放在店里吸引人气。”

中年大叔说完，长长叹了一声，“我也没想到，那样清贵儒雅的先生，会选择在我们这小破镇子自杀。”

“塑封一张纸……”商显翻开手机里的相册，递过去，问，“大叔，是这张吗？”

“啊，对对对！怎么你也看见过？”

商显没有回答。

她忽而明白，蔺云构建第一层餍狱里的那道风，来自哪里。

他的执念，果然不是空穴来风，他在生前就认识画眉太奶，甚至，还暗自调查过其中因果。

中年大叔见她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转念一想，推测道：“是从蔺云先生留在民宿的遗物里？”

商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