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突然她听见有人在墙根学狗叫，刻意压低了声音，轻易听不出来。

杨文慧装作没有听到，无动于衷。

那小狗叫了一阵倒了嗓便静了下来，杨文慧翻了个身。

下一秒，就听到一道稚嫩的童声：“杨文慧，严慧姨找你。”

严慧，那不是她妈妈的名字吗！

杨文慧唰地一下坐起了身，她下床打开了离自己最近的窗户。

窗户外面站了个面色青黄的小孩：“你就是严慧姨的女儿吗？”

杨文慧点了点头，压得很低的声音掩不住激动：“我是，我是严慧的女儿！我妈她……是还活着吗？”

小孩郑重地点头：“还活着，我这就带你去找她！”7

小孩说完，就示意杨文慧从窗户爬出去。

杨文慧即刻照做，她跟着小孩，借着夜色的掩护，朝后山走去。

路上小孩告诉杨文慧，他在水坝发现的她娘，那时她为了逃生跳了水，被急流冲到了下游。

小孩是个流浪儿，心地善良就将她娘带回了自己暂住的存稻草的茅草屋。

很快，杨文慧在那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见到了还活着的严慧。

严慧如枯木般躺在稻草上，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杨文慧脚步一顿，扑通跪了下去：“娘！”

她跪爬到严慧床前，忍了多日的悲伤终于释放了出来：“娘啊……”

严慧也泪水沾湿脸颊，她拉住杨文慧激动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娘还能见你一面已经……已经知足了……”

一激动，她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越咳越狠，竟咳出血来。

杨文慧抓起娘带血的手掌，大惊失色：“娘……你这是怎么了？！”

严慧咳得说不出话，她转将焦急的目光投向小孩。

小孩犹豫道：“严慧姨逃跑的时候染上了肺病，我问了医生治肺病要抗生素才好使……”

严慧抬手打断了小孩，忍着咳说：“咳咳，我没事文慧，你要好好保护自……咳咳……”

她已经说不出一句囫囵的话，咳嗽得停不下来。

杨文慧的心跟针一样难受，她猩红着眼看着她娘。

不！她不能放任她娘这样下去。

抗生素，抗生素……

她想起来了！林清风当初下乡的时候，带了一些药。

其中就有抗生素！

杨文慧马上起身，她握住娘的手：“娘，你等我回来，我去给你拿药！”

说完她不忘嘱咐小孩：“麻烦你帮我看好她，我去去就来！”

话落，她不顾娘的劝阻，冲出门去。

她悄悄来到知青点男宿舍，学着布谷鸟叫了几声，这是从前跟林清风约会时的暗号。

没一会儿林清风披着外衫走了出来，他脸色冷淡语气更冷：“你来干什么？”

杨文慧知道他还在为在革委会发生的不愉快生气。

可眼下救娘是头等的大事，杨文慧看着他，直奔主题：“我想找你借几颗抗生素……”

还没说完，林清风就直接打断：“你要抗生素做什么？”

杨文慧一急脱口道：“我有用！你就借我几颗吧！”

林清风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不告诉我要的用途，我是不会借药的。”

杨文慧内心不断挣扎，情形紧迫，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林清风。

她压低了声音说出了实情：“我娘得了肺病，需要抗生素救命，如果没有这药，她会死！”

林清风脸色一沉：“你果然包庇你娘，我不可能借你的！”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杨文慧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梗住脖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第9章======

杨文慧哽住喉咙：“清风，我求求你，看在我们从前的情分上，救我娘一命吧！”

月色如霜，洒在大院里。

杨文慧跪在地上的单薄的影子拉得很长……

“求求你了，清风！”

她说着便要跪下去给林清风磕头，俯身下去那一刻，林清风僵住的身子反应过来，抓着她的肩头没让她跪下去。

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又挣扎了数秒，最终叹了一口气：“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杨文慧噙着热泪，用力地点头：“谢谢。”

最后一次，代表再没有以后……

杨文慧来不及伤心难过，拿到药后，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茅草屋，亲手将抗生素喂给严慧吃了下去。

她守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确认咳嗽症状减轻后，她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严慧悠悠醒来，心疼地望着她眼下乌青：“小文，娘拖累你了……”

这声乳名叫得杨文慧酸了鼻子：“不许娘说这种话，娘要长命百岁！”

严慧嘴角勾起苦涩，她抬手抚摸着杨文慧瘦削苍白的面庞，缓缓道：“娘奋斗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做了个逃兵，娘不配当小文的榜样了。”

杨文慧张口就要否认，却被严慧阻止：“你听娘说完。”

“娘想见你一面，不知不觉走出了牛棚，刚踏出门两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别想跑’我一下慌了神，这一跑就跑到了水坝边上……”

“娘没想过逃跑，从来没有，娘这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4

杨文慧握紧她的手宽慰：“我一直都知道我娘是个好人，是大英雄，爸也是！”

说着，她将严慧的手放进被子里：“你把病养好，照顾好身子，咱们一起等云开雾散那一天！”

“真能等到吗？”严慧浑浊的双眸中，写着迷茫。

杨文慧信誓旦旦回答：“等得到的！”

再过三年，就能拨乱反正回到正轨了。

杨文慧扶着严慧躺回稻草堆里，柔声轻哄道：“娘，我去打些饭菜来，你睡会儿等我回来！”

严慧放心地点了点头。

杨文慧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走回知青点的步子也跟着轻快了起来。

她特意绕山路回村，为了不让人起疑，她还割了两捆猪草。

刚走没多远，山腰上苞米地里的朱萍露出了头。

她望着杨文慧轻快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刚下来的地方，微眯着的眼疑惑闪烁。

……

中午，杨文慧早早收了工，把一搪瓷缸的饭菜捂在怀里藏在里衣里。

她脸上挂着松快的笑意，眼看快到茅草屋，她忍不住哼起歌来。

等走到屋前时，她的笑容也彻底凝固住。

为什么这么多戴着袖章的人围着外面……

为什么突然被人发现了！

怀里的搪瓷缸掉在地上，但杨文慧已经顾不得了。

她跑进茅草屋，就看见她娘手上已经被反剪压在身前，宛如罪犯般跪在地上。

杨文慧一脸惊惧交加，满脸泪水：“娘！你们放开我娘！”

她想去碰她娘，可却被人拦住了。

严慧见状，也急了。

她挣扎着低三下四哀求道：“你们先放开我，我去和我女儿说一些话！不然我是不会配合你们调查的！”

手下的人不由向上级请示，得到允许之后只稍稍放松了严慧。

严慧将脸贴近杨文慧，眼睛不断有泪水溢出，但神情从容：“文慧，答应娘，以后你要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杨文慧被泪水糊住双眼，不断点头。

“你还要记住，我们没有做任何背叛组织行为！我们是清清白白的！”

听到这句话，杨文慧心中一悸，立马抬头：“娘，你……”

但是来不及了，严慧猛地挣开了钳制，毅然决然地用头往墙上狠撞去。

“砰”地一下，鲜血乍迸，洒在地面薄薄的稻草上，红得刺眼。

======第10章======

“娘！”杨文慧撕心裂肺的喊着。

可严慧已经断气身亡，只留下一地的血和那瘫软的尸体……

在场的人全都吓傻了，面面相觑了几眼，扔下魂不附体的杨文慧，退出了茅草屋。

杨文慧满脸通红，不断哭泣着。

哭到喉咙沙哑，几乎快要踹不过气。

旁边的小孩流着泪，担心的看着她：“文慧姐，我们先将严慧姨下葬吧……”

杨文慧恍惚回神，她望着地上慢慢干涸的血迹，只能顶着红肿的眼，浑浑噩噩地拿起小孩借到锄头和板子，在茅草屋边上挖起土坑。

从白天挖到黄昏，挖不到了便用手刨，刨到十指流血也不停下。

杨文慧拖抱着严慧已经开始僵硬的尸体放了进去，满目空洞地重重磕下三个响头。

她跪在地上，久久没有抬头，眼泪砸在地上，直接浸进泥里。

她心说：“娘，我错了，一切都错了……”

她不该去求林清风要抗生素，更不该重活一次还想着依仗男人。

上一世她嫁给朱鹏之后，她娘还安稳过了一些时日，而今却落得这样惨死的下场……

朱鹏也好，林清风也罢，都是无心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罢了……

安葬完后，杨文慧混混沌沌回途，倏地，她死死盯住眼前来人——林清风。

她猛地扑上去：“是不是你通风报信？！林清风，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杨文慧死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着他仿佛要将林清风戳一个洞。

林清风被她弄了个猝不及防，差点摔倒。

“我刚听到了消息，文慧，我理解你悲痛的心情，但你说的我没有做。”

杨文慧攥紧了手：“只有你，只可能是你，我只告诉了你！”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