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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烟终日未展的脸，终于露出一抹轻松。

转眼想到御书房内云子蔺的狠心，那抹轻松忽然又变得酸涩无比。

半晌。

齐烟抬头望向御书房的方向，沉痛闭了闭眼。

“与君共享七载年华，当初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早就随风飘散。”

“蔺郎，做你的皇后乃臣妾之幸，却又是臣妾的不幸……”

第八章

春日的雨停了又下，前后竟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之久。

冷宫内。

齐烟立于破旧屋檐下，面色苍白如纸。

冷宫清冷萧条，近日来，她又染了寒。

可这一次，她身边没有了秋月，亦没有了太医，只能硬抗。

“咳咳咳——”

齐烟掩唇轻咳，身形愈加消瘦单薄。

冷宫的日子并不好受，但想到父亲能免受山水穷恶之苦，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

与此同时，凤阳宫内。

“哐当——”

李欢颜又一次将桌上的膳食打翻，神色郁结不悦。

“都已经过去半月有余，陛下却还未正式颁布废后圣旨。这心头大患未解，本宫食难下咽！”

转眼想到自打齐烟进入冷宫之后，云子蔺终日沉着的脸，她眼底又升起几丝恼怒。

“这是谁惹颜儿生气了？”

云子蔺的声音突然自殿外响起。

李欢颜连忙敛了神色，扬起笑迎上去：“陛下，您怎么有空来了？”

云子蔺拉住她的手坐下，又摸了摸隆起的腹部，笑着说。

“朕和龙子有心灵感应。”

“说吧，是谁惹颜儿动了这么大的怒，朕给你做主。”

李欢颜表情一僵，却又只能装作一脸平静，随意扯了个理由道。

“方才孩子有些闹腾，是臣妾过于任性了。”

说着，她顿了顿岔开了话题：“双儿，再去备些膳食来。”

“是。”

云子蔺未曾察觉她的异样，只又赏了几样奇珍异宝以示安慰。

看着新摆放的膳食，他神色忽然一顿，不动声色问。

“冷宫那边今日膳食送到了吗？”

李欢颜笑着的脸僵了一瞬，而后面色如常道。

“陛下放心，内务府今日送了，还是照常规制给送去的。”

云子蔺眉头一皱，沉声：“照常规制？”

李欢颜语带惶恐：“如今废后旨意未下，臣妾不敢僭越。”

顿了顿，她故作小心翼翼问：“不知陛下打算何日下旨废后？”

云子蔺眸色一沉，望向李欢颜的眼神锐利如箭，不怒自威。

“颜儿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李欢颜心中咯噔一下，立即惊慌失措跪在云子蔺面前。

“陛下息怒，臣妾只是担心朝中人妄议，引起朝内不安。”

云子蔺盯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缓了神色，开口道。

“朕知晓颜儿一心为朕，快起来，别伤到自己还有腹中龙子。”

李欢颜战战兢兢起身，声音轻细柔弱。

“陛下，你知道臣妾一片心就好。”

“臣妾一连几日没见过陛下了，既如此，今夜您就在臣妾这歇下吧。”

云子蔺想了想，没有拒绝。

是夜。

云子蔺留宿在凤阳宫。

不知怎的，他竟梦见了与齐烟在王府的日子。

府内桃花盛放，她与他琴瑟和鸣，好不惬意。

他泛起笑，刚准备牵起齐烟的手，齐烟却突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云子蔺一惊，大喊：“烟儿！你去哪里？！”

齐烟回眸，眼神悲戚：“陛下，我已是废后……”

说着，她好似就要消失在他的眼前。

云子蔺愈加焦急往前追去：“不！烟儿！我绝不会废你！”

梦外，李欢颜看着口中不断呢喃的云子蔺，眼神中骤然溅出狠厉的光！

一开始她以为他唤的是‘颜儿’。

可直到那句“不会废你”，她才猛地意识到，云子蔺喊的根本就是齐烟！

李欢颜满心不甘与怨愤，几乎咬碎了牙。

齐烟，你决计不能活着！

第九章

翌日。

李欢颜温柔笑着，服侍云子蔺穿衣戴冠。

待他上朝去后，脸色一瞬冷下来，唤来双儿。

“派人去宫外拦住齐家人，务必叫他们一家人无命抵达清远县！”

“是。”

看着双儿离去的背影，李欢颜眼底露出蚀骨毒意。

“齐烟，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帮你！”

……

三日后，冷宫。

齐烟枯坐在殿前，呆望着天空出神。

“咳咳——”

身子还虚着，站起身来都有些费劲。

她可能是时不久矣了。

“吱嘎——”

院角木门忽然被推开，秋月的脸乍然出现在齐烟的面前。

她小跑着扑通一声跪倒在齐烟面前，声音哽咽。

“娘娘，今晨传来消息，齐家人迁徙路上遭遇流寇，全府上下七十八条性命皆……死于非命！”

齐烟脑中轰然一片响，难以置信望向秋月：“你说什么？”

“陛下下令封锁了所有消息不准任何人来告诉娘娘，可奴婢是跟着娘娘从齐府出来的……”

齐烟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完全听不见秋月在说些什么。

齐家为什么还会被流放？李欢颜不是传来消息说云子蔺已经放过父亲了吗？！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无数疑问在胸腔中来回冲撞，齐烟喉头涌上阵阵铁锈味。

“噗——”

一口鲜血从齐烟喷出，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娘娘！”

秋月慌乱接住齐烟，朝殿外大喊：“来人！传太医！”

侍卫们无动于衷，

秋月愤然怒斥：“皇后娘娘废后旨意还未下，今日皇后若有闪失，你们谁都脱不了责任！”

侍卫眼神中终于多了惧怕，转身离开。

三个时辰后，长乐殿中。

齐烟睁眼看着熟悉的陈设，促然一愣。

她回到长乐殿了？

齐烟没时间多想，昏迷前的记忆涌入脑海。

“齐家人迁徙路上遭遇流寇，全府上下七十八条性命皆……死于非命！”

刹那间，她撑着身子就要坐起，下意识唤道。

“秋月。”

“那丫头私自去见你，已被杖毙。”

是云子蔺的声音。

齐烟这才发现，云子蔺立身坐于旁边椅上。

她不可置信看着他：“你说什么？”

云子蔺眼神冰冷如冰，看的齐烟心惊。

她不死心的颤声追问：“我爹娘呢？”

云子蔺顿了顿，沉声开口：“齐大人不幸罹难。”

一句话，齐烟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所有积压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

齐烟踉跄着冲下床榻奔到云子蔺身前，声嘶力竭。

“那不仅仅是我的父亲，更是一路扶持你十五年的老师！”

“云子蔺，你好狠的心！”

云子蔺拉下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那只是一场意外，朕已命人前去接回你爹娘的尸骨。”

齐烟浑身一僵，恍然间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满腔恼恨最后化为几丝苦笑，可那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云子蔺，原是我看错了你……”

“而今我已成废后，全家也如你所愿永远消失在世，你曾经所担心的那些威胁，再也没有了……”

她像是失了灵魂，眼底只剩下一片麻木。

“臣女齐烟，恭贺陛下千秋万代，独上天宫。”

“请陛下废后，放我出宫……”

云子蔺看她如此模样，心底不忍一瞬，却又很快恢复平静，说出的话亦是冰冷噬骨。

“皇后齐烟神思癫狂，永久幽禁长乐殿，不得踏出半步！”

说罢，云子蔺不再看齐烟一眼，甩袖离去。

而直到这一刻，他仍然没有真的下旨废后。

……

那日之后。

齐烟整日缠绵床榻，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李欢颜过来时，齐烟正怔坐在屋檐下恍神。

瞧见齐烟憔悴的脸，李欢颜一片得意。

“齐烟，见你也没几日可活了。有件事，我不想让你到死都蒙在鼓里。”

齐烟没有理会她。

李欢颜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却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

“你知道为什么当初你小产之后就没有再怀上孩子吗？”

齐烟眼神有了一丝波动。

李欢颜嘴角扬起恶毒的笑，温声开口。

“那都是因为陛下不想让你生下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