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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许策之眼底闪过一抹苦涩。

纪若凉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听说早年陈太尉的小儿子走丢了，该不会就是你吧……”

“走丢？”

许策之低低垂眸，扯出了一抹极具嘲讽的笑意。

“当年，分明是他纵容他的小妾将我遗弃，事后为了保住他太尉的名誉才对外玄宣城我走失，这样的男人成了太尉，简直德不配位。”

尘封在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逐渐回笼，她愕然一瞬恍然大悟：“所以你是陈澈？”

“不是陈澈。”

他上前一步，温柔缱绻的与她对视，语气是与平素无异的柔和。

“他扔下我的那一日起，我便和他再无瓜葛，他给的名字自是得还给他。”

“我随我娘姓，策之原是我娘给我取的表字，现在是我的名，阿欢，我叫许策之。”

纪若凉静静的看着他，喉间忽然有些堵。

她和他见面早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他居然能记得住她。

而她，早将他忘记的一干二净……

见纪若凉落寞垂头，许策之又是一慌。

“阿欢怎的还不开心？可是因为阿廖？”

他懊恼一瞬有些无奈。

“我知道我不该半夜与她见面还背着你，但是我与她绝非你想的那般，她是我手底下的得力干将，我在邺京的所有都是她在打理，今日与她见面纯粹是为了问些事情罢了。”

第31章

与许策之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纪若凉发现，直达这一刻她才算对许策之有了个更深入的了解。

他才不是什么老实本分只替人看病的城镇大夫。

他在邺京有自己的酒楼，有自己的布庄，还有能替他收集情报的秦楼楚馆。

谁能想得到，这位待人从来和善，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大夫，背地里居然有这么多重身份。

这一晚，他再无保留，将自己彻彻底底暴露在了纪若凉跟前。

他已经再无秘密。

“我都说了，你还气，还恼吗？”

许策之轻极了，一字一句都带着诱哄的语调。

纪若凉怎会不动容。

她摆着脑袋抓紧他的衣角，小小的一团缩进褥子里。

好半晌，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我的呢？你也想听我的事吗？”

许策之却摇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

他笑着点了点纪若凉的脑袋：“有关于你，一点不落，都在我的脑子里。”

他喜欢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她。

哪怕她将他抛诸脑后，他却一直在留意与她有关的一切。

“听说你立志护万民安康，当时我就在想，你护万民，我护你。”

“阿欢，我的医术都是为你学的。”

“我本想学精些就去投靠你当个小军医……”

只是还不等他学有所成，听到的却是她身陨的噩耗。

纪若凉知道他想说什么，替他擦掉眼尾溢出来的晶莹，她落落大方的勾起唇角：“那就说好了，我护万民，你护我，永远不许变。”

初到这江南小镇的时候，纪若凉记得那天的日头分外的耀眼。

她当时就在想，如果可以，她想在这里安家。

那时，她以为她再不会和朝堂有任何关联，却不料安生日子只有半年之短。

这一天清晨，纪若凉迎着朝阳起身，在院子里活动经络。

一套拳法正好打完，院外便有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

纪若凉不爱凑热闹，却不想，那热闹就是冲着她来的。

敲门声伴随着邻里邻居的熙攘，纪若凉才将门打开，迎面就撞上一个手持拂尘的公公站在那。

看见她时，那公公眼底明显闪过一抹惊慌和骇然，片刻后又故作淡然。

看着她惊喜道：“若凉郡主！您真的无事！这可真是可喜可贺的大喜事儿，咱家和皇上第一次听人说的时候，还当是谣传呢。”

纪若凉认得他，他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公公——蒋自德。

这人最是两面三刀，花花肠子不知道有多少。

看着他那张死白死白的脸，纪若凉心头在不安的跳。

她在犹豫要不要否认。

只要她否认，没人能奈她何，若凉郡主八年前葬身羌山人尽皆知。

可她若是否认，今后以这样的身份，她如何与北戎那群宵小抗争。

默然一瞬，她再抬头时，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蒋公公。”

“哎呦哟！郡主哟。”

蒋自德笑得谄媚，一双狐狸眼贼兮兮的在她面上来回的打量。

“难为郡主在外八年受尽苦楚，您安心，皇上已经下令，这不，特派了咱家来此，专迎您回京呢。”

第32章

许策之风尘仆仆跑回来时，蒋自德已经与手底下的人浩浩汤汤去了客栈。

他一早出门替人看诊，回来时的路上，想着纪若凉爱吃的酸梅糕吃完了正想去买些，随后就被人叫住，说他家来了贵人，从宫里来的贵人。

他不敢耽搁，生怕纪若凉出事，着急忙慌就跑了回来，不曾想还是扑了个空。

好在，纪若凉还在。

见他跑的满头大汗，纪若凉心下明了，他定是听说了。

盘腿坐在藤椅上，她莞尔勾唇露出了一个灿然的笑：“许策之，我要回京了。”

许策之喘了口粗气，面上还有绯红未消。

“不是你。”他换口气：“是我们。”

他已经错过她一次，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

她去哪，他就跟着去哪，无论天涯海角。

他说过的，她护万民，他护她。

启程回京的日子定在了三日之后。

很赶。

看得出来，有人很想她回邺京。

不过三日时间，也够她安排了。

拿出当年统领言家兵的果断与冷然，纪若凉将亲信队分成了两队人马。

一对扮做北戎暗探继续与言卿碰面，同时还需要得找出那些北戎来辽的暗探，尽可能的获取更多的情报。

另一队则随她一起回京，去迎未知的风险。

启程的前一天晚上，一直安静无声的言卿找了过来，且点名要与纪若凉单独谈话。

比起头两次相遇时的冲动暴躁与不受控，这次的言卿冷静多了。

看纪若凉的眼神也没了那份骇人的痴狂。

不过再冷静又如何，纪若凉不想见他，哪怕他心如止水纪若凉也不想见。

“阿欢，我只说几句。”

言卿用脚挡住要被关上的门，满眼殷切的看着纪若凉，语气卑微至极。

纪若凉愣愣抬眸，有几分不耐：“你要说什么在这里说就好了，我说过，少将军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我在乎，我要干干净净的嫁给许策之，哪怕是言语的玷污也不能有。”

言卿悲恸，可纪若凉那双眼睛再无半分柔情。

他落寞低下头，自嘲的讥笑了一声：“阿欢，别回京了，邺京……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自然知道邺京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江南就是了？

这些宵小一日不除，大辽就没有好地方。

纪若凉狠了心踩在他脚上，想他知难而退：“你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少将军可以对你的下属颐指气使却不能妄想我听你的，我不是你手下的兵，至于我要去哪，那是我的事儿，少将军更是无从过问。”

一字一句纪若凉以为自己说的够清楚决绝，言卿却无动于衷。

被踩着的脚也像是浑然不知痛一般，他就这般痴痴的看着她，看着看着就失了神。

“阿欢，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不再怪我？”

“我不喜欢我们这样，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我道歉，我赔罪，你别再恼我了好不好？”

纪若凉眼底的清明忽然就落了下去。

冷冷看着门后的男人，她近乎残忍的勾出一抹笑。

“少将军真会胡说，我与少将军哪里有什么从前，不过你若是在为那日欺负我和许策之的事儿道歉的话，那少将军不妨去死吧。”

那几千条人命，言卿唯有用命来还。

纪若凉嘴角笑意更大，眸底带着渗人的冷意：“少将军去死，我就既往不咎了，如何？”

第33章

纪若凉从未见过那般失意的言卿。

她掰着木门推了他一把，手下甚至都没用力，他便踉跄一步跌在地上。

纪若凉茫然一瞬，又见他忽然皱眉。

业障愈发厉害，言卿的身子几乎要被这业障吞噬。

现在轻微的磕碰都能让他痛不欲生。

一口铁锈腥甜涌到嘴边，看着纪若凉，言卿硬生生忍着剧痛将那口血给咽了回去。

他记得的，许策之说她现在不能见血腥。

那一日她被骇的躲在许策之怀里发抖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狼狈的站起身，言卿眼睛无神空洞与死人无异。

他还在低声喃喃：“阿欢别回邺京，有危险我护不住你，求你了，我绝不去打扰你，但是你好歹待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好不好？”

“护？”

纪若凉仿若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何时护过她！

残忍抛下她遁入佛门的是他，陷她于万劫不复之地的亦是他。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这一次，纪若凉再不留情，狠狠将门关上，彻底将他拦在了外头。

任凭门后的人如何祈求，她眼底再无一丝一毫的动容。

最后，她忍无可忍，发狠怒吼：“少将军管好自己就好，我有许策之，何须少将军来护。”

许策之迎着月来，心疼的将她揽进怀里。

拍着她的背脊安抚了须臾，他出口的声音小心翼翼，仿若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阿欢不难过，你若是还喜欢他……”

纪若凉平静的摇头打断他：“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