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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这副惨状，不想看见那些同情的目光。

梦境里的画面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在梦里，她是被赶出军区之后潦倒穷困，贫病交加，最终在一个雪夜，因为心脏病而死在街头。

死状也很凄惨。

但梦里的陈楷元听说她死了，只丢下一句“咎由自取”，便和乔知滟双宿双飞去了。

想到这里，李慧兰心中怅惘，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终究还是走上了梦里的结局，论死状之凄惨，这次也不遑多让。

相信很快，陈楷元就会把这件事抛到脑后，然后和乔知滟顺理成章地在一起，成为人人称道的神仙眷侣。

然而，她却听见陈楷元低声说：“我要带她走。”

第12章

李慧兰皱起眉，疑惑道：“我们不是离婚了吗？带我去哪？”

话刚出口，她忽然哽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傻。

都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只有陈楷元能给她收尸了。

就算陈楷元不爱她，但他是个正直的人，至少她还能有个不错的身后事。

于是李慧兰看着他办理手续，将自己的遗体带上了殡仪馆的灵车。

“陈楷元，你要带我去哪？”她眼看着陈楷元跟战友交代了一下，就扭头上了灵车，不由问出声。

也就是这时候，她被一股无形的力拉上了车。

她这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陈楷元身边。

她不仅想：难道这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让她必须亲眼看着陈楷元是如何跟乔知滟走到一起过上幸福生活的？

驾驶员扭头问陈楷元：“解营长，您这是要去哪？”

李慧兰有些慌乱，在一旁急切地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我告诉你，我哪儿也不去，我只想跟我阿妈葬在一起！”

“陈楷元，你不可以随便替我做决定！”她着急地上手去拉，半透明的灵魂却只是轻飘飘地从他肩头穿过。

陈楷元似有所感，抬手在肩头轻抚了抚，说：“春草村。”

李慧兰浑身一僵。2

他……这是能感觉到吗？

但看陈楷元神色如常，她又松了口气。

应该是巧合，否则该变成灵异事件了。

转念一想，她的遗体，除了停灵在春草村的雷家小院，似乎也没地方去了。

陈楷元本就要与她离婚不说，解家一家都住在军区大院，她的遗体只有留在殡仪馆和带回春草村两种选择。

春草村。

这院子里才刚办完一场丧事，又有一具遗体抬了进来。

李慧兰环顾四周，一切都还是那个熟悉的模样，她昨天才将这里打扫了一遍，谁知道再回来，竟然已经是阴阳之隔。

她忍不住朝屋里走去：“阿妈……”

既然她的灵魂还可以留在世上，那阿妈灵魂……会不会也还在？

“阿妈……你在吗？”她提高了些声音，带着一丝虚妄的希冀。

明知这个想法是天方夜谭，她仍然忍不住去希望。

万一是真的呢？

她眨了眨干涩的眼，胸口一股强烈的泪意上涌，可她已经不会有眼泪了。

可无论她怎么找、怎么呼唤，都没有人回应。

她颓然坐在门前石阶上，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个瘦小的身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温柔地叫她“囡囡”了。

或许，只有等她去了地下，才有可能再见阿妈一面吧……

可听说地狱很大，还有那么多层，鬼魂也那么多，她们会相见吗？

会不会阿妈已经要去转世投胎了？

“李慧兰……”一声轻唤将她天马行空的思绪拉回。

李慧兰回过神，循声看去。

陈楷元独自带着她的遗体回来，连棺材都还没备，他此时独自坐在台阶上，看着不远处蒙着白布的身影，低低唤了一声。

李慧兰见他刚好坐在自己身旁，心里觉得有些古怪，默默挪远了一些。

陈楷元仍是看着她的遗体，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还有那么多误会没有跟你解释，你怎么就走了……”

李慧兰浑身一震，猛地扭头看过去。

第13章

这话竟然是从陈楷元嘴里说出来的？

陈楷元从来不是会主动解释的人，甚至主动问他他也不一定会说。

李慧兰想起自己从前，见别的夫妻都大方又亲热地在一起，从不避讳外人的眼光。

她心里又羡慕又委屈，忍不住问陈楷元：“为什么我们不能像寻常夫妻一样在一起？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楷元只是Zꓶ用冷漠又带着些许嘲讽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缓缓重复：“苦衷？”

这两个字仿佛在他喉头打了个转，再轻轻吐出来，听起来格外讽刺。

明明他什么都还没说，李慧兰已经觉得足够难堪。

是啊，他能有什么苦衷？无非是觉得这段婚姻是她强抢来的，觉得她拿不出手而已。

可现在，陈楷元却对着自己蒙着白布的遗体说：“如果我真的不愿意娶你，就算谁来逼我都没用……可惜我从没有看清过这一点……”

“我不肯公开并不是嫌弃你，而是因为胡万临迟迟没有落网，他有很强烈的报复倾向，如果我暴露了你的身份，你很可能会被……”

他说到这里，喉头一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李慧兰奇异地明白他此刻地心理——他为了保护她而三年没有与她有过任何亲密举动，然而她还是被胡万临害死了。7

陈楷元红了眼，微微垂下头，神情似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对不起……”

他脱下军帽，手紧紧攥着，拇指摩挲着鲜红的五角星。

李慧兰心里有些难受，她明明没有心跳了，可是心口还是会传来一阵阵酸涩的感觉。

明知道陈楷元听不见，她仍然忍不住安慰道：“你是军人，我能理解你的苦衷，我不怪你……”

“错的是杀人的凶手，是那个叫胡万临的人，不是你，你没必要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李慧兰絮絮说着，不仅叹了口气。

虽然她和陈楷元之间始终有缘无分，可大是大非她还是分得清的。

“你要是真觉得难受，就尽快把他抓住吧。”李慧兰撑着脸说。

在来的路上，她听见驾驶员说胡万临杀了好几个军属，她只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因为胡万临格外恨陈楷元，所以她死得很凄惨。

她听在耳朵里，只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会觉得残忍、觉得可怕，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感受。

好像变成魂魄之后，那些生前的爱恨情仇都会像被蒙上一层纱一般，不再那么鲜明了。

她只希望那个凶手能被绳之以法，不要再有更多人被害了。

“你放心，这次，一定不会再让他逃走了。”陈楷元缓缓说道，目光坚定又锐利，“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李慧兰看着他这副模样，总觉得他的状态有些奇怪，可具体是哪里怪，她却又说不上来。

只是心里隐隐有担忧。

但这担忧转瞬即逝，李慧兰自嘲地笑了笑。

她都忘了，她和陈楷元已经不是夫妻了。

从前他们还是夫妻的时候，她都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担心他，如今更轮不着她一个亡魂在这里自作多情。

一滴眼泪从陈楷元的眼中滑落，他抬手随意抹去，低声说：“还有，结婚纪念日那天晚上，我是去执行任务了，和乔知滟无关。”

“我对她从来都只有战友的情谊，没有其他想法。”他说着，低头一哂，“可惜你从来都不相信。”

第14章

李慧兰见到那滴眼泪，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烫了一下。

可再听到陈楷元说的话，那灼烫的感觉立刻变冷了。

“陈楷元，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李慧兰苦涩地说。

在她的梦境里，也或许是前世，陈楷元的确就是和乔知滟在一起了。

“就算以前你们没有什么，可我现在跟你离了婚，我也死了，你们以后还是会在一起的，又何必解释这些？”

陈楷元默了瞬，低声说：“以前是我做得不好，让你误会了，以后不会再有了，我会和她们保持距离……”

李慧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荒唐的事：“我都死了，你何必呢？”

她低下头，手指不停地逗弄着石缝中钻出的一株细嫩小草。

看着自己的魂体一次又一次穿过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