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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倒苦水用倾诉的方式缓解工作的压力，这弥补了白天少见面的空缺，也不失为他们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唐顾林今天有晚班，他手头的一个很重要的单子这几天内必须出成品，他留下来看成品的效果是否能达到预期。等待成品的时间有点难熬。在身体和思绪都放空时，他就想到了叶犹言，于是给她打了个微信电话。

　　在听见她的含糊的一声“喂”时，唐顾林便敛下双眸，不禁微微地弯起唇角，声音里也带上了淡淡的笑意，用开启聊天最常用的句式问道：“在干嘛？”

　　叶犹言轻轻合上了笔记本。

　　他们有时候煲电话粥，一直到深夜也是有的。她在拍摄方案上迟迟没有突破，于是干脆不再费劲硬想，转而把注意力挪到和唐顾林讲话上来。

　　她窝好倚在腰后的枕头，松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盘腿动作，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她的身体放松下来，语气就也变得有些懒怠：“在想工作的事。”

　　“我也忙工作呢，好巧。”

　　叶犹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道他们倒不用在工作这件事上如此碰巧，又拔长了音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下班？在忙什么呀？晚饭吃了吗？吃了什么呀？哪家餐厅，味道怎么样？……”

　　她这样顺着说下去，便蹦出好些问句，唐顾林笑着打断她：“总得给我留回答的机会吧。”

　　“哦，那你回答吧。”

　　唐顾林迟疑了一会儿，又笑道：“我忘了，你再问一遍？”

　　“是你不认真听，我过期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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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这样拉扯了许多没有营养的对话。后来唐顾林不知又驳了她一句什么话，他们便蓦地在电话的两头嘻嘻哈哈地笑做两团。笑声止歇后，叶犹言忽然说：“唐顾林，我现在好想和你接吻。”

　　唐顾林的眸色一霎：“你喝酒了？”

　　叶犹言没有喝酒，她自己也不知道方才究竟因为什么，只是在那样的情境下她确实忽然地很想吻他。他的声音就在耳侧，就好像他正陪在她的身边。

　　但是她知道他没有，他们之间仍相隔几公里，他们隔着电话谈天说地，她于是突然察觉到心中汹涌的想念，甚至于她便没什么羞意地直接说出了口，她想吻他，想要他陪在身边，就仿佛她真的喝醉了一般。

　　“喝酒才能吻你吗？”她问。

　　唐顾林霎时觉得口渴，他于是打开手边的一杯水喝了一口。叶犹言听见话筒里的细微吞咽声，她心下一动，挑眉故意地问道：“你在喝水么？”

　　唐顾林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工作人员敲他办公室的门。是成品的初样已经完成，需要唐顾林去看色泽与品质。唐顾林于是匆匆地和叶犹言道了别。

　　叶犹言挂断电话很久，脸上还带着愉悦的浅笑。调侃唐顾林这件事让她觉得很有意思。这点有趣又让她想起了多年以前，她找木愣子唐顾林乐子的时候。他现在不似以前那样冷冰冰的，她有时虽然说不过他，但也让打趣到他时的自己更感到一点兴味。

　　在隔天的晚上，他们一样煲电话粥。但电话里叶犹言的声音听上去更有些蔫蔫的，很懒怠的样子。唐顾林大概知道她是在烦拍摄方案的事情，他想替她分担一些，于是对她说：“要不和我说说具体的内容？说不定我能提意见。”

　　他是珠宝设计师，虽然听上去是和摄影八竿子打不着的职业，但创造能力，却是二者共通的要求。叶犹言亮了眼睛，点头应下了：“我们的主题是家庭暴力，但是相片受众群体年龄普遍较小，我们在想如何才能在削弱暴力性的前提下，又用图片切身地传递家庭暴力带来的伤害。”

　　唐顾林很安静，或者说在听见“家庭暴力”这四个字后便保持了出奇的静默，唯有几声悠长的呼吸，让叶犹言知道他还在听。

　　叶犹言于是在说完后又问道：“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吗。”

　　唐顾林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道：“杂志方有说……他们为什么想到在儿童杂志上放这样的内容吗？将这样暴力血腥的一面展现给小孩子，会不会带来伤害，引起争议呢？”

　　“这些事实存在的东西不会因为遮掩而消失。而你所说的心智未开的小孩有很多恰是这些暴力的受害者。一昧的掩盖只会让受害者在阴暗的沼泽中愈陷愈深，他们会逐渐丧失发声的勇气，甚至于怀疑自我，将所有的错误都归咎于自己，最后放弃自我。所以他们有权力了解知道这件事是错误的，我们要做的只是调整他们接收的方式，而不是捂住他们的眼睛，给他们设置假想的完美社会。”

　　唐顾林沉默良久才沉声道：“你说的对。”

　　“这也是我喜欢摄影的初衷。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角落发生的很多小事，我想，每一件小事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这是你的回答？”唐顾林问道。

　　“什么？”

　　“很久之前我问过你，为什么喜欢摄影，那个时候你没有给我这个答案。”

　　叶犹言笑了，她回忆起来巧宜的结婚的那天，他们在常余的林荫道散步，她说：“是你说的，想要更了解我一点。”

　　唐顾林发出愉悦的笑：“确实了解不少了。”

　　叶犹言感到心口一暖，她红着脸将话题拉回正轨：“所以……你对我们的方案有什么想法吗？”

　　唐顾林说：“其实暴力的东西之所以令人觉得触目惊心，是因为它带给我们一种很强的视觉刺激感。而能带给我们视觉刺激的当然并不只有暴力这一种要素。”

第八十二章 长夜（3）

　　还有极尽美丽的，绚烂的自然界中的百态生灵。人的各种感触相通。视觉上的痛感与享受或许也能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将它们给予人的刺激感同化。

　　叶犹言说：“所以身上的恐怖的疤痕也可以表现为最绚丽的花。”

　　它们深根于一道道肌理，破肉而出，以献血筑灌而成。盛开的花瓣愈绚丽，叶梗下的肌肤便更加的皮开肉绽。家暴受害者用隐忍的痛苦浇灌完美家庭的假面，将血花捧到他们疼爱的人面前，企图以此蒙蔽他们的双眼。用自我牺牲的正义感动自己。可这样完美面具的背后，却是一个个被原生家庭深深桎梏的支离破碎的灵魂。

　　这个摄影方案很快被客户采纳。在近两周的紧凑的拍摄日程后，叶犹言终于结束了这个阶段的工作。出片之后，叶犹言很快就告诉了唐顾林这个消息。唐顾林为她道贺，并让她将成片也给自己发来一份。

　　叶犹言当时没发，只是在打探好唐顾林工作日程之后，在他的休息时间带着出封的杂志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她想给唐顾林一个惊喜，在他打开办公室的一瞬间就用力地抱上去，将他扑了个满怀。她在他的拥抱里抬眸，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我有个小长假啦。”她摆摆手指，“林芜让我休息三天。”

　　唐顾林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但在抱着她的时候，那一点惊讶便被心中的充实感所取代了，他揽紧她：“恭喜呀。”

　　叶犹言从唐顾林的怀抱里冒出去，她将手中的杂志递给他。

　　杂志的封面上就有她拍的那组相片的小图。

　　她对唐顾林说：“唐顾林，我好高兴。我用自己梦想的方式干了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她迫切地，想要把自己喜悦的情绪传递给他，用拥抱，亲吻，语言，她的脸红腾腾的，像浮着火辣的霞云，濛濛的漾出愉悦的涟漪，“你知道吗？我把相片传到我的微博账号之后，有一家我很喜欢的摄影期刊也点赞了我的这组图。而且杂志的反响也不错，很多人都看到了那期作品，了解了那些受害者的经历，还有好心人想找渠道给他们提供帮助。”

　　她一面说，一面替他翻开手中的杂志，到登着她的摄影相片的那则文章。唐顾林于是看见了那张叶犹言口中很受称赞的图片。

　　入镜的是两个人，分别为家长和孩子的角色。

　　扮作家长的模特没有露脸，他躬着身向孩子递一束苍白的冰花，而他的身上，从前朝后分别是以漫身疤痕为沃土盛放的花和历经时光磨洗而褪色寡淡的斑驳的肌肤。

　　唐顾林盯着那幅图看了良久。他神色漠漠，整个人忽然仿佛雕塑般地定住了。他读到文章中最后一个青少年的采访。那个青少年的母亲不堪家暴的折磨，于多年前抛夫弃子离开，而他的父亲自甘堕落，没有能够扶养他的能力，在一个夜晚将他丢弃于陌生的城市。

　　唐顾林忽然抬眼问叶犹言：“这个小孩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些年一直在孤儿院里。他很聪明，读书也很用功，成绩很好，孤儿院的院长常把他挂在嘴边。杂志的阅读量大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