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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舌舔舐着丝质布料,很快燃烧了起来。
火光中,那手帕上的‘清’字渐渐被火苗燎黑,慢慢化为灰烬……ʝʂց
此时,殿外。
去而复返的魏自清正好看到这一幕,呼吸猛然凝滞。
黑夜中,两个人,一个殿内,一个殿外,默默无声。
转眼,三日后,大军开拔在即。
战鼓雷鸣。
康若南身着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肩上的锦缎披风飘逸于风。
她身后,是永嘉国数万将士。
随着阵阵马蹄声响起,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文武朝臣皆立在两侧,跪地恭送:“陛下此去,战之必胜,静侯凯旋!”
这声音浩浩荡荡,传了好远,好久。
康若南忍不住回头看向这从未离开过的皇城。
却正好对上魏自清幽深的目光。
康若南攥着缰绳的手倏地收紧,随后收回了目光,驾马离去,再未回头。
城墙之上,魏自清凝视着康若南越来越小的身影,眸色越发深沉复杂。
这时,陈如娇来了。
她顺着魏自清的视线,认出了康若南。
陈如娇心里冒出些恐慌:“陛下昨日下旨要我们重新大婚,日期便定在三日后如何?”
魏自清却拒绝了:“再等等。”
陈如娇手猛地攒紧:“等什么?”
魏自清也不知道,只是望着远去的兵马,神色不明。
第10章
半月后,南疆。
猎猎寒风吹过空中残破的红色战旗。
康若南站在刚刚结束战争的土地上,才消散不久的哀嚎似乎又在风中绽开。
黑土之上尸横遍野,浓重的血腥味压得她几乎窒息。
康若南离京时完好干净的盔甲,此时遍布刀痕。
她腿上,手臂上,脸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血痕!
可比起这些,康若南更忧心随她死守城池的永嘉国将士!
她看着三三两两靠在一起,满眼麻木疲惫的士兵。
援军无信,粮草枯竭,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这时,一名士兵来到她的身边,单膝跪地禀报:“陛下,送去京城的信依旧没有消息!”
康若南握着剑的手一颤,眸中划过了一抹悲凉。
请求援军与粮草的信,她派人送了好几次,可到现在也没有等到回音。
她不敢去想是魏自清没收到,还是……他在等,等自己战死,他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再出兵……
“报——南蛮又打过来了!”
报信兵的声音打断了康若南的思绪。
她看着远方敌军奔来扬起的黑尘,攥紧了手中长剑!
随着战鼓敲响,康若南回头看着身后的城池,翻身上马。
永嘉国的国土,绝不容他国侵犯!
无论战局最终如何,她都会与这些将士一同守住这边疆,哪怕牺牲性命!
马儿发出长嘶,扬起一地尘土。
“永嘉国的儿郎们,迎战!”
随着一声令下,满身狼狈血痕的士兵相互搀扶着站起,跟着康若南一起,再度朝敌军冲去——
凛冽的风裹挟着血腥和腐臭味吹进鼻腔。
康若南不断挥着剑,她不记得自己斩杀了多少敌人,只记得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她也从马上跌落,身上的盔甲早已破碎不堪。
原本盘结在头盔中的长发如今也散落出来,随风飞舞!
见状,不管是敌军,还是永嘉国的士兵都愣住了!
“永嘉国的皇帝竟然是个女子?”
“永嘉皇室的人是都死光了吗?让一个女子当皇帝,难怪越来越弱。”
“这等荒唐,永嘉国怎会不亡?!”7
……
听着他们的嘲笑和讥讽,康若南心里燃起一股不甘。
女子怎么了?
女子为何就不能做皇帝?为何不能保国家安定?
即位三年来,她自问无功,但亦无过!
康若南扫过身后神色复杂的永嘉国将士。
战场之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若让他们这样犹豫下去,永嘉国不战自败!
她手撑着剑直起身,嘲讽的看着身前的敌军:“今日之前,你们不知我是女子时,不也蝇营狗苟,不敢正面迎战吗?”
“男子,女子,又有何分别?只是懦夫与巾帼之分而已!”
康若南说完,也不等敌军回答,再次持剑冲了上去!
身后,永嘉国的士兵见状,也像找回了主心骨。
“跟着陛下,冲啊!”
他们喝喊着,追随者康若南的脚步,和敌军缠斗在一起!
一个,两个,三个……
两军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天空不知何时,也飘起了淋漓的大雨!
康若南有些看不清,凭借着本能朝敌军守将挥砍而去!
有攻无守!
一阵剧痛中,康若南腹部捅进了一把刀。
与此同时,她手中的剑也斩下了敌将的头颅!
“砰!”
随着敌将人头落地的响声,战场之上敌军溃逃之声和永嘉国士兵大喊‘赢了’的声音交错响起。
康若南却什么都听不清。
她无力的倒在雨水之中。
透亮的水泊里,映照出她沾满鲜血的脸,和灰暗的天。
康若南望着,嘴角勾起抹心满意足的笑。
城,守住了。
国,她护住了。
口中溢出的鲜血落在水泊中,荡起圈圈的涟漪,也晃花了清晰的景象。
康若南脑海中走马灯般的闪过一生的经历,从伺候的宫人,到陈如娇,魏自清,再到父皇——
那个从出生起就不曾记得自己这个女儿的一国之君。
“我守住了永嘉国,守住了皇家荣耀,等去了九泉之下,你是不是就能记起我这个女儿了?”
康若南无声问着,在淅沥的雨声中,慢慢闭上了渴望的眼……
……
另一边,京城。
城街之上红妆十里,连两道的树梢上都挂了红绸。
人人都知道,永嘉国的摄政王魏自清,要在今日与陈如娇重新成婚。
魏自清骑在高大白驹上,一身婚服更衬得他高不可攀,让人不由的甘愿俯首称臣。
可他看着满街的红,脑海中都是那晚康若南烧毁丝帕时的景象。
距她离京出征已有半月,竟一封战报都不曾发回来,就连去打探战况的探子也都一去不返……
魏自清越想心里越发烦躁,甚至生出了些暂停婚事的念头。
就在这时,震耳的喜乐浑然停了。
原本前行的婚嫁队伍也都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魏自清冷声问起。
很快就有侍卫回来报:“王爷,大军回来了!”
魏自清心神一震,康若南回来了?!
他倏地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喜队前,面上神情顿时凝住。
只见原本宽阔的街道上,被另一只披麻蒙白的队伍堵住。
去时威风凛凛的大军,此刻只余残兵败将,每个人的身上都裹满了灰泥血色,狼狈不堪。
他们个个神情悲寂,在这喧闹的氛围中显得格格不入。
而这群人中,却没有康若南的身影!
魏自清心跳空了一拍:“康若南呢?”
他连敬称都没用。
可在场没有人更正。
只是在魏自清话落的那一秒,大军纷纷单膝跪下,也露出了他们身后黑漆的棺椁!
强烈的不安在魏自清心底升起,没等他开口。
就听跪在最前头那人叩首哭喊:“南疆大捷,陛下……以身守城,战薨!”
第11章
那一刻,魏自清只觉得好似有东西狠狠敲在了心上,呼吸也在此刻断了。
他定定的看着棺椁,忽地开口:“将它打开。”
将领一愣,撑在地上的手收紧:“末将誓要将陛下的遗体护送回宫,此间容不得任何人随意开棺!”
然而下一秒,魏自清身后便走来几个黑衣暗卫按住了他,其余人上前推开了棺盖。
守在一旁的将士畏惧着魏自清的权势,最终也没有上前阻止。
将领见状双目发红,瞪视着魏自清,怒声道:“你害死了陛下还不够,如今还要当众开棺,亵渎陛下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脸色苍白,纷纷跪了下来。
然而魏自清却并未说话,恍若未听见般望着那棺椁。
此时棺盖已经被完全推开。
当那张苍白而熟悉的脸出现在魏自清面前时,他的呼吸都窒住了。
在这之前,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康若南不可能死。
可在真真切切地看到她,看到她身上的累累伤痕以及刺目的血迹时,心中那阵刺骨的疼痛便再也压不住了。
原本繁闹的大街,此刻如同死水一般沉寂。4
空气不知静了多久,魏自清抬眸看向那将领,眼底浮现起他自己都未觉察的戾气:“陛下亲征,你们为何不护好她?”
将领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咬牙道:“南疆战况惨烈,陛下多次写信回京,可粮草和援军却迟迟未到!”
“最后一战,所有将士都精疲力竭,陛下为了鼓舞士气,与我们一同作战,敌军层层压近都不曾退缩,战至最后……”
他说着,声音愈来愈低,直到再也说不出话来。
魏自清听着他的一字一句,指尖开始微微颤抖。
他从未接到过任何来自南疆的信,派出去的暗卫也告诉他战况良好,她也安好。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沉。
魏自清紧紧攥着缰绳,青筋在手背上蜿蜒,一向冰冷倨傲的声音,在此刻也变得嘶哑:“来人,随着他们将陛下的棺椁护送回宫!ʝʂց”
棺盖被再度合上,随着‘哐’的一声,康若南与尘世的联系仿佛在这一声中被切断。
魏自清深深地望着,终于还是转过了头去。
白驹发出一声嘶鸣,他策马转身,朝皇宫方向奔去。
原本跟在他身后迎亲的队伍面面相觑,一名下人试图喊他:“摄政王……陈小姐还在将军府等着你……”
然而他的声音终究是消散在了白驹扬起的尘土之中。
宣明殿。
魏自清看着跪在他身前的暗卫,眉目间覆上一层寒意:“你复命的信中,为什么不告诉我南疆真实的战况?”
暗卫额上落下一滴冷汗:“属下告知的确是真实情况,可不知为何……”
看着魏自清冰冷至极的神色,他脸色苍白,叩头道:“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上降罪。”
就在这时,两名侍卫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