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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还不忘见缝插针地讽刺他：“怎么不自己和面？”

“哦，我只是想证明，面条不够好，仅仅是因为你的削面手艺不够好。”程雁云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他手里的动作不停，光滑的面团在他手下来回变换着形状，在反复的揉压中越发柔韧。

大师傅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他长得白胖，让后厨的热气熏了多年，一张脸像发了面的大白馒头，让程雁云这么一噎，满脸的白肉都气得哆嗦。

高明举着手机在一旁直播，眼见大师傅吃了瘪，闭上嘴不再开口叨叨，他忍不住幸灾乐祸。程雁云从小性子就倔，小学放学时，碰上不长眼的混混抢他的零花钱，他死活不肯给。高明全身上下的兜都被翻空了，程雁云还在那边死死捂着口袋，怎么扒拉都不肯松手。后来混混烦了，要揍他，没想到程雁云个子不高，打起架来却不要命，捡起地上的板砖就要往混混的头上砸，吓得那个小混混哭爹喊娘地跑走了。打那以后，高明就知道，程雁云，是个狠人。

狠人程雁云揉好了面，把面团放在面板上，拿起削刀比划了几下，试探着削了几根出去。面条落在灶台上，他拎起来仔细观察一番后，不太满意地摇摇头，顺手扔在一旁，换了个角度又在面团上削了几根，还是重复刚刚的动作。反复试了好几次，他终于微微一笑，端起面团站在了锅边。

大师傅从鼻子里喷气：“故弄玄虚！”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在吱哇乱叫：

“帅哥老板干嘛呢？”

“好像在做科学实验。”

高明却看懂了程雁云的动作，他小声地给观众解释：“八方面馆的臊子偏浓，容易入味，所以程子之前削出来的面条形状窄长，尝起来更筋道，也不会挂汁太多，影响了面条本身的口感。而削面王的臊子相比而言更加清淡，如果还按照之前的手法来削，反倒味道不足，影响了整体的呈现。就像武功套路一样，削面师傅也有自己一贯的削面习惯，临时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程子反复试验，就是在寻找最佳的面条形状，来适应削面王的臊子。”

观众恍然大悟：

“小小一碗削面，没想到里头门道还挺多。”

一旁的曲映水听了，面色也和缓了几分。她抱臂望着程雁云削面的身影，心头涌上小小的得意。她从没怀疑过程雁云的能力，唯一担心的，是他在重压之下，急于求成反而迷失了方向，从正确的道路上脱轨而出。

程雁云立在锅边专心削面，手腕上下翻覆，银龙般的面条便洋洋洒洒落入锅中。

大师傅斜眼看着程雁云的动作，想要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可盯了大半天，却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小伙子居然真的是个中高手。

锅里的水滚了几滚，面条熟了。

七个大碗一溜儿排开，程雁云一一盛满，服务员端来早就准备好的臊子，浇在面上。大师傅那边也是如此。

白色餐盘，浅口大碗，酱色肉臊，两人的面条看上去别无二致。刘芸芸嘱咐服务员：“一个放左，一个放右，千万不要搞混。”

服务员推着餐车离开，刘芸芸和大师傅紧随其后，程雁云拖拖拉拉地洗着手，洗手液打了好几遍，手背都要搓破皮，终于用眼角余光瞧见曲映水抱着设备走出去。他急急忙忙跟上，路过高明的时候，飞起一脚踢在他的肉屁股上。

“抽什么疯？”高明捂着屁股一脸委屈。

“那么重的东西，你怎么不帮着映映拿一下！”

“你怎么不去？”

“我……”程雁云打着磕巴，“我这不是做了亏心事吗？”

高明垮着脸：“你怕挨骂，我就不怕吗？”

两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搂在一起唉声叹气，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互相埋怨也没什么用，两人做足了心理建设，终于在服务员的反复催促中慢慢腾腾地挪进了前厅。

大厅里两条长桌分列两边，上面各自摆着一排面碗。评委们有老有少，年纪最长的就是那个拍桌子为削面王说话的老大爷，他正仔细打量着面条，想要辨认出哪边是他吃惯的那种。而最小的评委居然是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她被妈妈抱在怀里，嘴里含着筷子头，紫葡萄般地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身前的面条，奶声奶气地问：“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众人闻听一阵大笑，年轻的妈妈揪揪她的小辫，笑道：“你的小肚皮可以装的下吗？”有了这个小插曲，大厅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松，刘芸芸含笑上前：“各位评委可以开始品尝了。”

“冲啊！”小姑娘挥舞着筷子，指挥妈妈快点把她放下，她人小个矮，tຊ只能踩在凳子上去吸溜面条。

大同人打小就吃惯了刀削面，个个都是削面舌头削面胃，上至白发老叟，下至黄口小儿，嘴都刁得很，什么面好吃，什么面差点意思，他们一尝便知。

刘芸芸耍了个心眼，请评委们先尝大师傅做的刀削面。其中道理也好理解，面食的特殊性决定它没法久放，放得越久，口感越差。

曲映水看出了她玩的把戏，可又不好直接戳穿，毕竟她明面上还是站在刘芸芸这头。眼见着评委们已经把筷子伸向大师傅的面，她只能把站在一旁傻乎乎看热闹的彭星星揪过来当传话筒，给程雁云提个醒。

知道了内情，程雁云也并不慌张。他早料到刘芸芸会耍这个心眼。削面王的面要论出锅时的口感，那绝对不差。可坏就坏在面条宽薄，稍一放置就容易泡胀发软。他特意在后厨拖延时间不肯出来，就是为了让面多在汤里泡一会儿。算算时间，从出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足够让面条发酥断裂。

他望向曲映水，她正推着镜头捕捉评委们品尝刀削面的画面。回眸时面色凝重，无意间与他对视，她勉强想挤出些笑容。可嘴角刚刚勾起，又仿佛想起正和他闹着别扭，剜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过了头。

程雁云心中暖意更盛，他侧头叮嘱彭星星：“告诉映映，这比试我十拿九稳，让她不要担心。”

尽职尽责的传话筒彭星星一字不差地复述着程雁云的话，曲映水听了，冷哼一声：“你跟他说，谁担心他？自作多情！”彭星星一张脸比苦瓜还苦，垂头丧气地又朝程雁云走过去，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两口子闹别扭，折腾得倒是她这个局外人？

此时一众评委已经尝过左边一排刀削面，刘芸芸得意地扫视众人，等着评委夸赞，却见正咀嚼口中面条的老大爷突然呸的一口，把吃的面条全数吐了出来。

“这什么玩意啊！”老大爷用筷子挑起面条，轻轻一晃，面条便齐根断裂，直直地落在地上，“一点嚼头都没有，这肯定不是削面王的面。”

紧接着，就看见其他人也纷纷皱起眉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小女孩天真童稚的声音传来：“妈妈，这个面和你给我做的猫咪面好像啊。软软的，粘粘的，我不喜欢吃。”

“怎么可能？”刘芸芸瞠目结舌。身后的大师傅却意识到问题关键，他咬牙恨道：“还是放久了，把面放粘了。”

“那怎么办？”刘芸芸小声问大师傅。

大师傅皱眉思索：“不要紧，我们的面坨了，他的面也好不到哪去。”

两人没有出声，屏气凝神地看着评委们又举着筷子挪到右边一排面碗前。有讲究的人还要喝水漱口，把电视剧里美食家们的派头学得十足。刘芸芸焦躁不安地盯着他们，终于等到老大爷挑起几根面条塞入嘴里，刚一入口，他便面色一变，眉头紧紧皱起，神色也越发严肃起来。

刘芸芸心下一松，迫不及待地上前解释：“各位评委，不好意思，是我们的失误。面条出锅时间太久了，导致两位师傅的面条泡胀发粘，影响了原本的口感，也给大家带来不好的体验……”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眼睁睁地看见老大爷咕咚一声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眉眼带笑地像众人宣称：“这才是削面王的面，劲道有味，韧性十足，胜过左边百倍。”

“怎么可能？”刘芸芸的心脏漏跳一拍，可其他评委也随声附和，神情不似作伪。唯一的异议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提出来的，他觉得右边的面虽比左边的强些，可比起平日里吃到的口感，还是差上许多。可还没等他说完，就被说一不二的老大爷打断：“废话，放了二十多分钟的面，还能和刚出锅的面比口感？”

刘芸芸听见这话，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看了眼程雁云，料想他也不知道哪边才是他做的面，于是试探性地提议：“这位大爷说得对，面食的特殊性决定它与其他食物不同。这场比试本就是为了切磋技艺，既然两边的面条都因为时间问题影响了口感，我建议不如以平局结束。”

“小程师傅，你意下如何？”刘芸芸面上虽挂着微笑，可眼神却暗含威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师傅，能和削面王的大师傅打个平手，也算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他还不感恩戴德？

多嘴的老大爷还在为削面王鸣不平：“这怎么行？就算是都放了二十多分钟，右边的面条还是要比左边的好上许多。明明有了胜负，为什么不认？要我说，右边的就是大师傅做的面条，我吃了几十年还能出错？就该是削面王胜！”

刘芸芸恨得银牙咬碎，可还是得强笑着劝道：“大爷，削面王开到今时今日的规模，凭得就是大家心中一杆秤。我们不能因为大家的信任就放弃了公平道义，那才会让支持我们的顾客失望。”

她这一番话重情重理，无可挑剔。一众评委点头附和，就连老大爷也低下倔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