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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反对的折子通通被打了回来，沈岸亲口在早朝上说，此事已绝，不必再议，若再上书反对的，绝不轻饶！

面对天子之怒，多数人选择了沉默。

江文甫看着被打回的折子上的朱批，看了半晌，方才收了起来，起身往后院去了。

江夫人刚洗漱完，发尾还有些潮湿，她倚在榻上正看书。江文甫推门走了进来，烛火不由得闪了闪。

“怎么还这样看书，不是说了累眼睛吗？”江文甫习惯地将蜡烛移到她的榻前。

“马上就睡了，随便翻两页。”江夫人头也不抬地说。

江夫人又看了几行，没听到回话，才抬起头来：“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

“没事，以后看书记得要把蜡烛移过来。”江文甫说道。

“嗯。知道了。”江夫人应了应他，又低下头来。

“还有头发干了再睡。”

“嗯。”

“绵绵的事，你别着急，慢慢来。”

江夫人意识到不对，抬起头来，看着江文辅，江文甫的目光被衬得尤其温柔。

“元礼这孩子，你多劝劝。别让他钻牛角尖……”

“老家的房子前年重新修葺过，虽然不大，遮风挡雨确是够了。”

“这些年我攒了一些钱，一会儿我都拿给你。”

“你爱买些衣服首饰，老家不比邑都，怕是要你受些委屈，你多担待……”

江夫人不再应他，他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

“和离书你可还收着？”江文甫身子往前探着，他微微仰着头看着江夫人，语气小心翼翼地。

“不知道放哪去了，我明日找找。”江夫人点点头。那是在十年前，他御前死谏，抱了必死的决心来的，不愿意拖累她，早早地写了和离书来。

结果永景帝只是将人打了一顿，并未要他的性命，也算是虚惊一场。这个和离书江文甫没有收回来。他的职责所在，总是要担着些风险，和离书，算是给她留一条退路。

“你每回都要这样重复交代一次，不厌烦吗？”江夫人取笑他，又低头看起书来。

“我总是不放心你，跟你说一说，遗憾就少一点。”江文甫起身：“我给你拿钱去。你这几日收拾收拾，我让已经让老家的人收拾好房子，等你了。”

“好。”江夫人应下了。

光线太暗果然不适合读书，这才一会儿眼睛便有些酸了，江夫人想着。眨眨眼，却落下泪来。

江文甫取了钱来，递给江夫人，江夫人颠了颠，笑道：“还不少。”

“省着些花，我只有这些了。”江文甫似乎有些无奈。

江夫人把书收起来，递给江文甫，江文甫放在桌子上，又熄灭了灯，才上了榻。

夜静悄悄的，两个人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家昌，过了年，你就五十三了吧。”江夫人在黑暗中握住了江文甫的手。

“嗯。”

“若是这次你能回来，我们一起回老家吧，不回来了。”

江文甫回握她的手，呼吸有些沉重：“好。”

“老家做首饰的手艺差了些，倒是能省些钱，我们买几亩地。”

“好。”

“我的手艺也不好，做饭若是不可口，你也要多担待呀。”

“好。”江文甫的声音开始颤抖。江夫人将头靠在他的肩头：“这些年，你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我很感激你。”

“家昌，这辈子能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我很知足了。”

“你心里装着国家百姓，你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我不拦着你。你这是为ʝʂɠ民请命，我与有荣焉。”

“我就在家等着你。”

“下辈子，也等着你。”

第二日，江文甫起得很早，江夫人想起身为他更衣，被他拦住了：“还早，你再多睡一会儿。”

他自己去穿朝服，举手投足，都一丝不苟。穿好了衣服，他又来到榻前，弯着腰，对着江夫人笑了笑：“我走啦。”

江夫人点点头。看着他缓缓地转身，推开门出去了。直到再也看不到人，她才趴在软枕上，闭上了眼睛，无声地哭泣起来。

江文甫出了府门，坐上马车直奔奉天门。因着中秋节，官员们已经放假，好几日不上朝了。江文甫自然被拦了下来，他下了马车，独自走到奉天门前，手中举着被退回来的折子，跪了下去，高呼：“漠北八城位置险要，不仅事关漠北安稳，更会危及整个大邺！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固守边防，不给北岐可乘之机！”

第150章死谏

江文甫一声声地高呼，在清晨冷清的街道上十分地清晰。可他直回到了日中，也没有等来沈岸的召见。路过的百姓纷纷侧目，却也不敢多作停留，上一次在奉天门叫骂的赵国公，现在还在榻上躺着呢，谁也不敢在此时引火烧身。

江文甫声音已经开始有些沙哑：“漠北八城……”

“漠北八城位置险要，不仅事关漠北安稳，更会危及整个大邺！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固守边防，不给北岐可乘之机！”一个响亮又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江文甫回头，看到了秦恪野。

秦恪野由远而近，走到江文甫的身后，也跪了下来。

江文甫一愣，低声斥道：“你来做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呗。”秦恪野依然笑得吊儿郎当的。

“胡闹！你一个吏部考功司来凑什么热闹？吏部如今需要你来出头了吗？吏部尚书岑山他可知道？”

“我一向随心所欲惯了，要做什么，还需得向他汇报吗？”秦恪野轻嗤。

“你……”

“你别念叨我了，你瞧……”秦恪野往后指了指，江文甫顺着他的手往后看，看到了陆思衡，陆思衡的身后还跟着贡院的一群学生。他们走到江文甫的身后，纷纷跪了下来。

“你怎么……”江文甫看向陆思衡。

“不是我叫他们来的，是他们听说先生您在奉天门为民请命，自告奋勇要来的。我拦不住。”陆思衡笑着解释道。

陆思衡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与众不同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竟是卫国公赵阔，他并不要下人扶，拄着拐杖，来到人群的前面，高呼：“北岐不可信！请陛下收回成命，巩固城防，不给北岐可乘之机！”

跪着的人们似乎受到了鼓舞，纷纷跟随，一时间群情激愤。消息传到立政殿。

“这人些受人怂恿，以下犯上，打着为民请命的名号，竟要求陛下您收回成命，这……他们这是将天子的威严置于何地？陛下若是这次轻饶了他们，以后都有样学样，每回不如他们的意了，便要来这么一回，那还成何体统！”钟会听闻赵阔也在外面，不由得心虚起来。

沈岸听着他的话，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急，再等等。”

直到人群回到了傍晚，奉天门才缓缓打开，钟会从奉天门内走了出来。他走到人群的最前面，伸着手，像是想要去搀江文甫，却连江文辅的衣服都没碰到：“各位大人，都跪了一日了。再跪下去身子要受不住的。大人们的请求陛下都已经知道了，给陛下点时间，让陛下好好考虑考虑。今日就先回去吧。”

“我要见陛下。”江文甫看着钟会：“北岐使团三日后便要离开邑都了。此事不可再拖。”

“可诏书已经下了，陛下一言九鼎，如何能收回成命呢？大人这是在逼陛下啊。”钟会将手收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