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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晚柠:“黄芪,这个人是不是神秘,值得我们好好查一查。”
黄芪习惯的摇头。
摇了几下后,才回味过来,又赶紧点点头。
“如果要查……”
沈晚柠目光一偏,“丁一,我们要从何查起?”
丁一在所有人的视线下,往地上一蹲,双手抱住了头。
“晏姑娘。”
床上,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的朱青悠悠开口:“董肖这个名字,一定是假名,否则锦衣卫不可能查不到。”
“你好好养伤,别动脑子。”
沈晚柠偏过脸和秦言非对视:“三爷,说说吧,这人怎么查?”
“不急。”
秦言非微微眯了一下眼,反问道:“我们得先弄明白一件事,这人是敌?是友?”
这话,问到了李不言的心上,“必须弄明白。”
是敌?
这人抓沈晚柠,伤沈晚柠,实打实的敌人;
是友?
这人明明看到了她,却没有叫喊,就这么让她这个刺客,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李不言见沈晚柠的目光看过来,赶紧又补一句,“别问我啊,我反正到现在还糊涂着。”
没看你!
看你身旁的小裴爷。
“明亭,你觉得是敌、是友?”
小裴爷拧着两条浓眉,陷入深思。
是敌?
这人站在汉王阵营,替他出谋划策,妥妥的不共戴天;
是友?
他放过了李不言,使得自己的身份暴露。
“说不上来,我也糊涂了。”小裴爷停顿了一下,“但我觉得这人有点邪门。”
沈晚柠追问:“邪门在哪里?”
小裴爷:“他会用曲子催眠,光这一点,就邪门。”
“还有一点也邪门。”
李不言:“大过年的,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庭院里,连灯都不点一盏,跟个鬼似的。”
“既然分不清是敌、是友,那就先查了再说。”
沈晚柠看向秦言非:“三爷,觉得如何?”
秦言非:“也只有这样。”
裴笑托着下巴:“用的是假名,难查;人在汉王府,难查;从哪里入手?”
沈晚柠:“弹琴!”
秦言非:“弹琴!”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沈晚柠:“这世上会弹琴的人,本就不多。”
秦言非:“会弹琴的男人,更少。”
沈晚柠:“他弹琴的样子,十分的行云流水,应该是个高手。”
秦言非:“高手才会催眠。”
沈晚柠:“他不会对牛弹琴,那首曲子应该有用意。”
秦言非:“你记得那曲子?”
沈晚柠:“听过的部分,肯定记得。”
李不言一拍掌,一脸激动道:“下面,我们花钱找个会弹琴的,懂琴的人,仔细打听打听,顺便找出那首曲子。”
“不用花钱。”
秦言非:“我恰巧认识一个。”
李不言:“谁?”
第六百九十三章小花
秦言非目光向丁一看过去。
“立刻回谢府一趟,把谢总管请到别院来,让他把床底下的宝贝带着。”
“谢总管?”
那个一身白花花肥肉的死胖子?
李不言心说这太离谱了,“会弹琴,还是会弹棉花啊?”
秦言非:“弹琴!”
李不言愣好一会,才回神道:“三爷,给大侠解个惑呗!”
“这个惑我也想知道。”
秦言非朝沈晚柠递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泼也撒过,逼也逼过,死活不肯开口,但我知道是为了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
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
听说这死胖子挺爱逛勾栏的,别是勾栏里的妓女吧?
李不言也朝沈晚柠看过去:“一会他来了,你问问呗!”
沈晚柠:“不是你说的,要尊重别人的隐私?
李不言一脸淡定:“谢小花不是别人,他是自己人!”
……
很快,自己人的谢小花抱着一尾七弦琴,走进花厅。
何止是李不言,就连沈晚柠都觉得这一幕有些辣眼睛。
人家弹琴是十指纤纤,这人呢?
用十只猪蹄子弹?
谢小花一进门,心里那个忐忑啊,咋的都“含情脉脉”看着他呢。
“三爷,你叫老奴来……”
“不是我叫,是晏姑娘叫。”
秦言非上前把琴接过来,摆桌上,“晏姑娘请你弹一曲,弹好了,晏姑娘有赏。”
赏?
可不敢!
谢小花陪着十二分的笑,“弹琴给晏姑娘听,真真儿是老奴的福分。”
“即是福分……”
沈晚柠故意把脸一板,“那就请小花总管说一说,这琴你是如何学来的?”
谢小花一怔,发懵地看着秦言非。
咋的啊?
晏姑娘想吃蛋,还想管一管这蛋是怎么从老母鸡屁股里面钻出来的?
秦言非故意不接他的眼神,而是掀开眼皮瞄了李不言一眼。
李不言拔出软剑,往桌上重重一拍:“谢总管,我家小姐问话,你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谢小花:“……”
小裴爷拨动着茶盖,“李姑娘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谢小花:“……”
黄芪晃着脚:“快着呢,削个脑袋,跟削萝卜似的。”
谢小花:“……”
丁一摇摇头:“花总管,你就从了吧!”
谢小花:“……”
谢小花正想嚎一句“李姑娘,老奴卖艺不卖身啊”,却见沈晚柠黑漆漆、冷冰冰的目光向他看过来。
谢小花扑通跪倒在地,“晏姑娘非要老奴说吗?”
沈晚柠抱着臂,冷冷回了他五个字:“起来,坐下,说!”
土匪都没有你霸道!
谢小花委屈的从地上爬起来,坐了半个屁股,眼神慢慢虚空起来。
……
他是安徽府人,爹生了病,娘跟别的野男人跑了。
八岁的时候,家里锅盖掀不开,眼看爹快饿死了,他跑去烧饼摊,抢了两个烧饼,扭头就跑。
不想一转身,撞上人,摔了个狗吃屎。
烧饼摊摊主追出来,拳头正要落下,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文钱,免了他挨打。
那人,正是长他几岁的谢道之。
烧饼拿回去已经凉了,爹的身子也凉了。
话本子里都是小姑娘卖身葬父、葬母,他想他一个半大的小子,少吃一点,手脚勤快一点,应该会有人要吧。
还真有人要。
一个清秀的妇人买了他,说他儿子身边缺个书僮。
到那妇人家一看,妇人的儿子正是给他付钱的清秀少年,就这样,他改名谢小花,跟在了谢道之的身边。
他原来的名字叫:苟小花。
谢家也不富裕,但比起他们苟家来,那就是天上、地下。
谢道之去京城读书,为了省钱,主仆二人住在一户人家后院的房舍里。
那户人家只有主仆三人,主子是个坐轮椅的年轻妇人,据说是因为不守妇德,被夫家打断腿后流放到了这里。
为了贴补家用,才把后院空的屋舍租赁出去。
宅子很安静,只是一到夜里,前头便有琴声传来。
谢道之夜里要苦读,听不得琴声,就让谢小花去和那妇人交涉。
他硬着头皮去了。
妇人腿上盖着一张毯,但腰背挺得笔直,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
听他说完,她淡淡道:“以后我白日弹。”
白日,谢道之去书院,他留在家看门。
也是怪事,只要那琴声一起,他的魂儿就不知道飞到哪里,跟痴了、傻了一样。
不知怎的,他萌生了学琴的念头。
他厚着脸皮去帮妇人做事,砍柴,挑水、生火、做饭……什么苦活、累活都抢着干。
妇人说:“我没银子打赏你。”
他说:“不要打赏,教我弹琴。”
妇人看着他,不说话。
良久,她问:“为什么想学。”
他说:“好听。”
妇人笑了:“好!”
这时,他才发现那妇人长得好看,像春天开的梨花一样好看。
从那日后,他上午干家中的活,夜里替妇人干活,午后的时间,都用来学琴。
一个月,他曲不成调。
八个月后,他已经会弹七八首曲子。
妇人说:“你有天分。”
他说:“是师傅教得好。”
那日午后,他照例去前院学琴,刚进院里,妇人呵斥,让他不要进来。
他不敢动,在屋檐下等了半个时辰,听到屋里一阵巨响。
冲进去一看,妇人倒在地上,身上一股尿骚味儿,两个仆人,一个也瞧不见人影。
她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觉得她可怜,抱她起来,闭着眼睛替她换了裤子衣裳,又绞了块湿毛巾,替她擦泪。
她含泪告诉他,这双腿被娘家人挑了脚筋。
他大惊。
她叫刘桢,家道殷实,十七岁嫁给桑家做媳妇,公公做官,官不算大,七品。
十九岁生下儿子,二十二岁死了丈夫,公公要她带着儿子守一辈子,守住了,将来家业传给她儿子。
她守了整整五年后,和教儿子手脚功夫的拳师暗生情愫。
事情被发现后,公公把她娘家人叫来,给他们两个选择:
要么让刘桢带着自己的儿子滚蛋,桑家的家产一两银子都别想得;
要么继续守下去,桑家养她到死,儿子还能继承家业,前提是挑了脚筋。
娘家人选择了第二条,理由是:桑家家大业大,你忍一忍呗,将来等你儿子当了家,就能享清福了。
她问:“为什么男人死了女人,新坟刚满半年,家里人就张罗着要替他续弦;为什么女人死了男人,就得守一辈子?”
她问:“一个长夜,屋外的野猫叫三十二次,家狗哮十六声,打更人心情好的时候,更打得慢一些;心情不好的时候,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