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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王这才知晓:“是你。”
“我听说了,你现在是惠妃。”
昭溪一愣,正欲开口,就听黎王又说。
“你怎么还没死?”
“你应该早些去死,为我的姝儿让路。”
======第10章======
昭溪完全愣住。
寒风呼啸而过,将一颗心寸寸冻结。
她所谓的父皇,与她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让她去死。
黎王冷笑道:“你一个青楼女子生的女儿,能上皇籍已是天大的恩赐!竟还想与姝儿争?你配吗?”
昭溪红了眼眶,浑身颤抖:“父皇,为何你是我的父皇?”
如果她的父亲不是什么皇帝,她不是什么七公主。
她的娘亲就不会死,她就不会入宫,就不会爱上蔺云珏,阿玉定也会好好活着……
黎王露出怒容,被押解的侍卫粗暴带走。
昭溪看着他远去,只觉全身无法抑制地冷,似是从骨子里传出的。
寒风吹过,她止不住地咳,直至喉间传来铁锈味。
一旁的宫女不忍道:“娘娘,您的风寒还未痊愈,我们早些回去吧。”
昭溪看着手帕上鲜红的血,露出苦涩至极的笑。
回到清溪阁,昭溪就见四处竟挂起了花灯。
昭溪问宫女:“今日是何日子?”
“回娘娘,今日是腊八节。”
昭溪一怔。
腊八节,是娘亲的忌日。
心中一痛,她自嘲地笑了:“生了病在床榻上躺久了,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昭溪将那只蔺云珏送她的花灯也从衣柜中取了出来。
忽地喉间发痒,昭溪忍不住地咳,手中花灯一个没拿稳,径直掉落。
竟摔得碎裂开来。1
昭溪忙弯腰去捡。
可捡起碎片后,她却忽然发现,花灯的灯骨里,竟写了两句诗。
——“青丝金络白雪驹,日斜驰遣迎名姝。”
名姝……
昭姝……
昭溪整个人猝然僵住。
她猛然意识到,这个花灯——是蔺云珏做给昭姝的。
是了,初遇蔺云珏那天,不正是在朝珠殿外?
遥遥记忆穿过时光,劈头盖脸砸碎在昭溪面前。
心撕裂一般地痛,昭溪跌坐在地,死死咬住没了血色的唇。
那颗本就残破不堪的心此刻被彻底绞得粉碎。
娘亲曾说:“女人要活在这世上,心里就决不能装一个男人。”
“你心里有了他,他就能在你心里狠狠捅上一刀。”
那时她还小,不明白其中意味。
如今遍体鳞伤了,昭溪才终于懂了。
……
御书房中。
蔺云珏批着批着奏折,又恍然失神。
那日昭溪惨白的病容莫名的在脑中挥之不去。
蔺云珏放下笔,抿唇问内侍:“昭溪的病如何了?”
“回陛下,惠妃娘娘尚未痊愈。”
闻言,蔺云珏紧紧皱起眉:“晦气!整日里带着一身病,宫中福气都被冲走了。”
“命太医去清溪阁,一日一趟。”
昭溪那样一个野草一般长大的人,如今竟变得琉璃一般脆弱易碎。
想起过去的昭溪,对比现在的她,蔺云珏心生烦躁。
她不是想换宫殿吗?不是爱慕虚荣吗?那他就给她!
“来人,拟旨。”
“赐惠妃坤宁宫,赐翡翠绿颜镯一对,绫罗绸缎各八匹,西域……”
拟旨的内侍心中又惊又疑:坤宁宫不是历代皇后居所吗?陛下这到底是怎么想的?
清溪阁。
昭溪从枕下拿出了她与蔺云珏的婚契。
那日蔺云珏走后,她将其捡起,瞒着阿玉一张一张粘好,满纸的裂痕却怎么都消不去,怎么都不能完好如初。
昭溪心想,都说破镜难重圆,原来纸也一样。
“所有人皆退下,未经传呼禁止入殿。”
昭溪遣散了宫人,将清溪阁所有的门都紧紧关上。
“娘,阿玉,小七这就来找你们了。”昭溪呢喃着,用燃烧的婚契点燃了残破的花灯。
一扬手,花灯落在幔帐上,火光蔓延。
御书房。
蔺云珏突然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前去给昭溪传旨的太监屁滚尿流地冲了进来:“陛、陛下!不好了!清溪阁走水了!”
======第11章======
蔺云珏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顾不得太监回答,蔺云珏毫不犹豫地朝清溪阁奔去。
火舌风卷残云般吞噬掉一整座宫殿,染红了半边天。
他抓住一名侍女,厉声问:“昭溪在哪?!”
侍女战战兢兢:“娘娘将我们全部遣出,接着就起了火!而且门窗皆被锁了,我们进不去……”
很明显,这火,是昭溪自己放的。
她想死。
霎时,蔺云珏的一双目变得赤红,心似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痛得他呼吸都一窒!
满是火焰的屋内。
昭溪闭着眼躺在床上,四肢百骸传来炽热的灼烧感,如同传说中的地狱一般。
她内心却只有一片安宁。
就在这时,一声猛烈的撞击响起!
昭溪心也猛地一颤,强撑开眼皮,朝那边望去……
却见一片灼灼火光之中,一道熟悉的明黄身影破开了门,义无反顾地朝她奔来!
“昭溪!朕不准你死!”
那是……蔺云珏?
怎么可能呢?他又怎会不顾龙体莽撞冲进来。
她到了如今的地步竟然对蔺云珏仍有念想,临死前还未幻想此景。
昭溪,你真是贱。
她扭过头,缓缓闭上眼,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意识在渐渐消散。
昭溪在心中说:“娘亲,阿玉,我们终于可以团聚了。”
……
昭溪没死成。2
蔺云珏在清溪阁彻底倒塌前将她带了出来。
昭溪素白的衣裳被火烧得残破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肤皆是烧伤,乌黑的血沾染上蔺云珏的黄袍。
蔺云珏抱着昭溪的那只手臂被掉落的石块划伤,一条狰狞的长长的伤口往下淌着血。
他却如同丝毫感受不到痛意一般,赤红着眼看着怀中沉睡之人,心脏似要停滞一般。
太医与宫人纷纷上前将他们围住。
“陛下!臣这就为你处理伤口!”
蔺云珏未说话,只冷冷看他们一眼,下人们便退开来为他让开路。
他脚步走得快,又极为平稳,没有颠簸到怀中之人。
待将人放置柔软塌上,他轻轻抚昭溪脸颊上鲜红的血,那是他的血。
“把她照顾好,有一丝怠慢就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蔺云珏的声音沙哑至极,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蔺云珏冷声道:“还磨蹭什么?上前来诊治。”
太医忙上前。
“是,臣必定全心全力医治惠妃娘娘!”
侍女战战兢兢地跪下磕头:“奴婢绝不会丝毫怠慢了娘娘!”
昭溪无了性命之忧,身上伤疤一直在换药,烧伤的肌肤已然恢复如初。
只她迟迟不醒。
她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一月过去仍未醒。
蔺云珏每日一下朝便匆忙赶来,可总见不到昭溪迎他。
蔺云珏冷声问太医:“为何她仍不醒?”
太医说得小心翼翼:“或是心病,娘娘是否有些事不愿面对?”
太医心惊胆战,生怕说错了话,触了蔺云珏的逆鳞,自己的小命不保。
可若是他答不出个所以然,他也活不了。
蔺云珏与昭溪的事大多人都知晓,几乎所有人都把昭溪当做是笑话,糟糠之妻弃之如履。
果不其然,语落之后,蔺云珏的神色更冷。
可他什么都没说,半晌,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
太医死里逃生,忙退出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