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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绾倒了一碗茶，放在了黎逸琪面前：“什么好消息？”

黎逸琪端起茶杯，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慕姐姐来信了，说要请我们到山庄里玩。”

“嗯。”沈月绾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怎么惊讶的样子。

黎逸琪歪头问：“姑姑，你会去吗？”

在黎逸琪的印象里，沈月绾一直不喜欢出门，更不喜欢去别人家做客。

黎逸琪虽然很想去山庄里玩，但也只会先看姑姑的意愿。

沈月绾看着他问：“琪儿想去？”

黎逸琪点点头，又想了想，摇摇头：“也，也没有那么想去……”

沈月绾笑了笑，捏了捏他的鼻子：“那就去吧。”

黎逸琪眨了眨眼睛：“真的？”

沈月绾拍了拍他的小脸蛋：“先去准备行李吧。”

黎逸琪用力点点头，一溜烟抓着香怡跑向了门外。

沈月绾看着他的背影，刚才还带着的笑容转瞬消失。

她看向一旁的丫鬟，平静地吩咐了一句：“替我去霖云山庄回信。”

“就说，沈月绾在此谢过慕小姐相助。”

第四十一章

丫鬟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沈月绾推开茶壶，拿过软塌上的衣服，手指抚过上面细细的花纹。

“姐姐，沈月绾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你若在天有灵，一定会保琪儿平安无事的。”

……

屋子里，穆珺仪从睡梦中醒来，一身冷汗。

灯火晃动，周围寂静无声。

此时沈月绾刚好端着一碗药进来，见他起身，有些惊讶道：“王爷醒了？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穆珺仪看见她，脸上的惊恐稍稍褪了些，继而低沉道：“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沈月绾将药递到了他手上，随口一问道：“王爷梦见什么了？”

穆珺仪尝了一口药，顿觉苦涩难忍，眉心微蹙。

接着，他又一仰头喝尽，似是咬牙忍苦道：“梦见小时候的事情。”

父皇看他时厌恶的眼神。

三四皇子的母妃，掐着他的脖子，歇斯底里的脸。

一旁冷眼旁观的母亲皇后。

以及亲兄弟四皇子看着他时，眼底流露的深深的恐惧。

这些梦反复做了很多年，一直消散不去。

“现在还只丑时，王爷喝了药，还需再睡一会。”沈月绾拿起帕子，一点点揩去他额间细汗。

穆珺仪摇头道：“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吧。”

沈月绾行至床边，脱下外套，躺在了他旁侧。

“你可是害怕再梦见那些事情？”

穆珺仪第一次与她同睡一张床上，看着沈月绾近在咫尺的脸，心中忽生几分悸动。

他紧抿着唇，低低应道：“嗯。”

沈月绾伸手，轻轻将他脸颊旁的墨发拨至耳际：“我陪你说话，你且先试着睡着。”

“做噩梦时，我会叫醒你的。”

穆珺仪点头，感受着她微凉的指尖划过眉间，带起一阵阵酥痒。

“放纸鸢时，你说那话本故事还没说完，可能继续讲给我听？”他问。

沈月绾撑着头，想起了那日自己开玩笑时，与穆珺仪提起的故事。

她年少时爱看痴男怨女的故事，总是还将那些被列为禁书的话本藏在沈紫涵的床垫下。

有一次母亲发现了，沈紫涵还替她挨了一顿骂。

沈月绾想起以前的的事情，不禁笑了笑，柔声道：“王爷可还记得那日我说到哪了？”

……

穆珺仪一觉醒来，身旁的床榻已空。

他伸手过去，触手冰凉。

昨夜她轻柔话语声似乎还萦绕在耳际，随伴入梦。

梦里再不是那些凶鬼恶煞，哭泣咒骂，而是洞房花烛，山水木屋，还有一只高高悬挂在空中，蹁跹飞跃的鹅黄色蝴蝶纸鸢。

梦中女子的脸艳若芙蕖，沐浴在阳光里的笑容温暖而明媚。

她看他时，眼中有神，全然不似另一张脸上，那般平淡而疏离。

穆珺仪坐起身来，从窗外望去。

琼枝上昨日还含蓄蜷缩着的花苞已经盛放，沾水的花瓣在晨曦下昳丽娇嫩。

春日，带得人心也欢喜起来。

穆珺仪此时更想着沈月绾，想见她，想告知她昨日他做的那些梦。

丫鬟端着水盆走了进来，拧了帕子伺候穆珺仪洗漱。

“沈月绾可还在院里？”穆珺仪问了一句。

丫鬟递上帕子回道：“小姐今一早就和七皇子殿下去了雲林山庄做客了。”

穆珺仪没有接帕子。

似是一道惊雷压下，他脸色骤变，周身腾升一股戾气，声音极寒。

“她为何去雲林山庄？”

第四十二章

丫鬟不知穆珺仪的怒意从何而来，慌张跪下道：“是慕小姐邀请殿下和沈小姐去山庄做客，沈小姐前几日应下的，没和您说。”

穆珺仪脸上冷色未褪，盯着窗外那抹嫣红又问：“只是慕小姐邀请吗？”

丫鬟连连颔首道：“慕小姐写信给七皇子殿下，殿下问过沈小姐后，才决定去的。”

话落，屋子里的气压稍稍去了些。

丫鬟松了一口气，忙将帕子又给穆珺仪递了去。

穆珺仪拿起帕子擦了擦脸，眸光一片晦暗。

书房。

副将将城防图铺开在地上，用剑指向图上地名：“魏国边城南处兵防较弱，我们可从这几处关卡突破，占得先机……”

穆珺仪扶着额头，听着副将说话，眼下却是一片无神。

副将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止了向前的话，问道：“王爷可是伤口又复发了？”

穆珺仪轻轻摇头，抬眼看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白烟，缓缓开口：“冯弈，你可还记得我们初时为何要争这皇权吗？”

冯弈眉心微蹙，将剑收进腰间剑鞘，答道：“自然是为了复仇。”

“沈皇后惨死，王爷坐上皇位之后，想必第一件事便是将巫蛊一案翻案，还沈皇后一个清白。”

“再者，便是清理朝政，惩戒那些背信弃义的小人，将他们一一打入天牢。”

穆珺仪捏紧了手中扳指，眼中万千情绪翻涌。

这确实是他的目的。

而他现在也正在一步步实现。

可为什么，他却如此害怕？

好像身后，还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离他远去。

默了半晌，穆珺仪忽然道出一句。

“你说，沈月绾她心里可有我？”

冯弈顿了顿，接而答：“沈月绾小姐心里定是挂念王爷的。”

明眼人看得出，沈月绾对穆珺仪很好。

或许好可以装出来，但眼中的神色却骗不了人。

她在乎穆珺仪。

只是不知道，在乎里有几分纯粹的情谊。

穆珺仪闻言，眼里却满是萧瑟憔悴：“可我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离开我。”

若只是普通的邀约，穆珺仪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可三月之期明日便到，沈月绾此时出去实在过于凑巧。

像极了要离开。

冯弈知道沈小姐今日去了雲林山庄，也知道穆珺仪如此焦虑是为何。

“将军若不然也去雲林山庄去找沈小姐？”他提议道。

穆珺仪声音极低，压不住的绝望:“她若执意离开，我是留不住的……”

……

雲林山庄。

黎逸淇下了马车，看着云雾缭绕的山顶，一座高耸的石门正横亘在长阶之上，若隐若现。

“姑姑，我们到了！”黎逸淇指着山顶道。

沈月绾踩着木凳下车，抬头看向面前如置仙境般的雲林山庄，不禁叹道:“好美的地方。”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纵意逍遥:“可是沈小姐到了？快与我进来！”

慕芷瑢的身影从石间闪现，几步一个跳跃，瞬间来到了她面前。

沈月绾看着她优美身姿轻轻落地，淡红的衣裳犹如木槿花在水中绽放，上下起伏跌宕。

黎逸淇上前，向她挥了挥小手:“慕姐姐，你武功好厉害！”

慕芷瑢扬起了下巴，得意洋洋说道:“你羡慕吗？想不想学？”

黎逸淇一向仰慕会武功的穆珺仪，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也会缠着他教自己几下功夫。

只是穆珺仪太忙，并无多少时间陪他。

如今听见慕芷瑢这般说，自然喜不自禁:“想！”

慕芷瑢揉了揉他的头，轻笑道：“想学我之后便教你。”

黎逸琪眼睛雪亮，雀跃道：“好呀好呀，你不许反悔！”

沈月绾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眸中泛起一抹柔光。

她侧过身子，对香怡吩咐了一句：“你与小厮先去将琪儿的东西搬进去。”

香怡应了一句，带着小厮上了马车。

沈月绾牵着黎逸琪的手，走到了慕芷瑢面前，欠身行礼。

“慕小姐，沈月绾就将琪儿托付与雲林山庄了。”

第四十三章

话一落下，黎逸琪瞪大了眼睛看向了沈月绾。

他松开了沈月绾的手，向后退了一步怯弱道：“姑姑，你在说什么，琪儿听不懂。”

沈月绾蹲了下来，扶住了黎逸琪的肩膀，看着他满是惊慌的小脸，柔声道：“琪儿，以后你就住在雲林山庄跟慕姐姐一起生活好不好？”

“以后，你就不是七皇子了，是慕姐姐的二弟弟。”

“她可教你武功，也可带你吃好吃的，到金陵城中玩。”

“往日，你都可过得开开心心的，不要再想起以前的事情……”

沈月绾徐徐说道，声音一如既往温润，只是多添了几分嘶哑。

黎逸琪眼中泛起泪花，搂住了沈月绾的脖子，呜咽道：“我不要好吃的，我也不想去金陵城玩，我只想陪在姑姑身边，琪儿不想离开姑姑。”

说罢，他又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姑姑，可是琪儿有哪里不乖，惹得姑姑生气了，不要琪儿了？”

沈月绾眼眶泛了红，双手抚上了他的脸，哽咽道：“琪儿很乖，是姑姑没有能力保护你。”

“琪儿听话，以后姑姑还来看你。”

黎逸琪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死死扒着沈月绾不放：“不要，琪儿不准姑姑走……”

香怡此时上前，手中正提着一个包袱：“小姐，东西都搬进去了，您现在就要上马车离开吗？”

她声音低低的，也露着几分不舍。

黎逸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