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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可以换，她能换吗？一朵受天地之道庇佑的神花变成最后那样纯是自己找的，你说对吧？”

裘溥沉默，不知如何答话。

所幸甄锦婳只是需要一个听众，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甄锦婳一脸难以言喻神色，愤愤道：“那女人最喜穿红衣，所以我从不穿红衣，也不愿跟认识她的人相交。”

“这些话，我从未跟别人说过。”

裘溥这才明白为何当初地府第十殿之主上任这般低调，都未大肆宣扬。

也导致他在裘青蘅与赵厉大婚时才重遇甄锦婳。

目光落在她如雪锦袍上，裘溥突然道：“你穿白的，好看。”

甄锦婳终于露出隐隐笑意，看裘溥身上白衣，礼尚往来夸他：“你也是个有品位的。”

将心中埋藏多年的烦闷一吐为快后，甄锦婳又道：“不过说到底，她当年若是没做出那样的选择，也不会有我，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该谢谢她。”

说是谢，甄锦婳神色却冷然而怅惘：“但我宁愿没有我的出现，至少，说明她没经历这一切。”

神仙们不是凡人百年一梦便能转生，若无意外，柏玥便是千年万年的活着，近乎不死不灭。

裘溥心脏一悸。

她在心疼。

虽然嘴上说讨厌，但这世间，没有谁能比甄锦婳心疼前世的那个柏玥。

她也在愧疚。

明明是柏玥所做的一切，最后所有的荣光都披挂于她，可她什么都不记得。

不期然地，裘溥心尖仿若被刺了一下。

那陌生感觉令他蹙起了眉。

只是片刻，甄锦婳已经敛了那外泄情绪，平静道：“我说完了，现在该你了？”

还陷在怅然里的裘溥神色出现少见的迷茫：“该我？”

甄锦婳眼眸一眯，凉飕飕笑道：“既然要成为朋友，我跟你掏心掏肺，你不得跟我说点什么？”

裘溥看她笑里藏刀模样，莫名周身一凉。

须臾后他万年寒冰的脸上难得失笑：“你想听什么？”

甄锦婳问：“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裘溥想起自己数千年赶到冥府时，只看见那无边彼岸花海的心情。

他救了柏玥，给了她希望却又好像令她陷入了更悲惨的境地。

是心痛还是不甘，还是没有兑现承诺的执念一直困宥于他。

这一切，裘溥通通不明白。

后来，他在忘川河底寻了数百年，没人知道他在找谁的神魂。

在他贫瘠漫长却又匮乏的人生情感里，他几乎都要以为那是爱了。

第26章

裘溥开口：“我曾是仙界太子，但我不喜欢别人操控我的人生，所以我放弃了太子之位，将自己流放到冥府。”

随着记忆流转，他脑海中又浮现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红衣身影。

“我刚到冥府时，最不喜欢的便是她，就如你说的，她满心满眼只有钭晗轩。我觉得这个女人，十分没脑子。”

甄锦婳点头赞同。

裘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她不一样的呢？

大概是她轮回千世后再次回到冥府。

惊恐，瑟缩，小心翼翼的模样，他从未想到过这些情绪能跟那女人有关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救她，或许我只是好奇，一个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能变成另一个人？”

裘溥没说的是，她觉得她身不由己的样子，像极了当初的自己。

明明那般张扬肆意的人物，何至于此。

人们似乎总爱看高高在上的人跌落神坛，被人踩踏凌辱的样子。

可裘溥不喜欢。

甄锦婳见缝插针开口询问：“你救过她？”

裘溥点点头，他极少跟人说这么多话。

垂着眸，似乎有些不适应。

“她当时神魂受了伤，眼睛失明，所以我将她带到了天界。我不仅救了她，我还答应她一定会治好她的眼睛。”

“我去了修罗域，只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女人生得轰轰烈烈。死也死的轰轰烈烈。

只是裘溥觉得那不应当是她的结局。

“我确实曾在忘川之中寻找过她的神魂，但没有外界所言那么夸张，我给自己的期限是两百年，找不到我就放弃，也算是给自己一场修行，一个交代。”

裘溥想起，他离开忘川那天，奈何桥边那个叫孟婆的女人突然对他说了一句话。

“该相遇的人总是会再相遇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场相遇，隔了几千年。

故人已非故人。

甄锦婳沉默半晌：“没了？”

裘溥轻笑一声：“没了，这就是我对她的全部记忆。”

也是他们的全部故事。

甄锦婳半信半疑：“那你当时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就要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

搞得她还以为这俩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一段情。

裘溥回道：“是我的问题，那是我答应她却没做到的承诺，最后似乎变成了枷锁，我只是为了借你完成自己的执念。”

裘溥再次认真道歉：“对不起，甄锦婳！”

甄锦婳笑了：“行了，我原谅你了，你挺有意思。”

她一直听闻柏玥前世挺惨的。

没想到还能有人记着她，不是因为她救了冥府，只是因为她本人。

她还不算失败彻底。

甄锦婳端起酒杯跟裘溥干杯。

嘴里念叨着：“你这个人就是高冷孤僻太久了没朋友，跟我们家八哥一样，多少有点心理疾病，才会因为一件事情，就记了这么久。”

裘溥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有病。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甄锦婳说的不无道理。

于是他认真问道：“那还有得治吗？”

甄锦婳听闻，差点没一口酒喷出来。

第27章

她仔细打量裘溥。

别说，这人确实有点意思。

出神了一会儿，她放下杯子：“可以试试。”

她起身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一个阴森宛如鬼城的地方。

满城雪白冥币，飘落而下。

裘溥不解地看向甄锦婳：“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甄锦婳：“当然是干点有趣的事了。”

裘溥刚要说话，前方响起尖利的笑声。

几个棺材猛地掀开，怨气冲天而起。

甄锦婳退后一步。

“刚收到我们家小黑小白传来的消息，这几个老鬼不愿入轮回修炼邪典，要不是今日满月，还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裘溥真君今天就再干一回判官的活儿？”

裘溥愕然一瞬，这是拿他当苦力了。

不过下一瞬，他嘴角勾起浅淡笑意。ʝʂց

只见他手一挥，云开破散，邪气渐消。

眼看那几个老鬼要魂飞魄散，甄锦婳连忙道：“等等等等，那都是业绩。”

她喊完一道锁魂链飞出，勾住那几个老鬼的魂魄。

片刻后被召唤上来清场的黑白无常，小小声道：“小阎王，竟然让裘溥真君干这事儿，你也太大材小用了。”

甄锦婳一人敲了一个爆栗：“你们懂个屁，赶紧带走，我还要赶下一场。”

裘溥眉心一跳，看向她：“下一场？”

甄锦婳摆手：“放心，不让你干活了。”

两人来到一个镇上，裘溥感觉十分眼熟。

刚要说话，甄锦婳抬手在唇边比了个嘘。

她指了指一个胖墩墩的在路边玩儿的小孩。

裘溥还没反应过来，甄锦婳拦住一个冰糖葫芦的，掏钱买了两串儿。

然后走过去蹲下：“小孩，请你吃糖葫芦。”

小男孩愣了一下，奶声奶气回：“爹娘不让我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甄锦婳失声笑道：“小东西还挺警惕。”

她也不劝，递了一串给裘溥，又咬了口自己嘴里鲜红诱人的山楂。

那小孩咽了咽口水，从裘溥手里接过了冰糖葫芦。

甄锦婳眼眸微眯：“什么意思，他手里的就可以吃？”

小孩咬了一口，满嘴红彤彤的。

他突然说：“我想起来了，你们救过我，你们不是坏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一愣。

小孩又道：“我记得你们的味道。”

这时，就听一个中年妇人从一个院子里走出来喊道：“天赐回来吃饭了！”

叫天赐的小男孩应了一声又奶声奶气的道：“谢谢哥哥姐姐。”

他说完挥着小手跑路了。

裘溥终于明白，这是当时他们救下那个小男孩

甄锦婳正摸着下巴思索：“他为什么会记得我们？”

地府与人间，时间流速不一样。

她们只过了没几日，这小孩却已经几岁了

裘溥沉默一瞬，他没告诉甄锦婳，当时这小孩快撑不住了，为怕甄锦婳难过，于是他偷偷渡了一缕仙元。

他装作丝毫不知的模样：“也许这小孩有修仙的天分。”

甄锦婳不乐意了：“凭什么我救下的人，修仙去你们仙界，应该来我们地府当鬼差啊！”

裘溥：“……”

这也有得抢？

不过想起那小孩活蹦乱跳的样子，甄锦婳很快又开心起来。

她将手中糖葫芦递给裘溥。

裘溥顺手接过：“不吃了吗？”

甄锦婳瞪他：“给你吃一个还我。”

裘溥愣了半晌，咬了一口。

又甜又酸的滋味充盈在舌尖。

活了数万年，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人间烟火之味。

甄锦婳从他手中抢过糖葫芦，急匆匆道：“快走，京都今晚有烟火大会，晚了就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