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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陵川这会惊得话都说不连贯了，“薛姑娘，这，这，这……”

“别急。”

薛如梦声音淡淡道：“我还要你一个诚意。”

季陵川脱口而出：“薛姑娘只管说。”

薛如梦：“化念解魔成功后，季家需得替我做一件事。”

季陵川：“什么事？”

薛如梦看了眼外头的夜色，“暂时不曾想好。”

季陵川：“……”

裴笑没忍住，替他舅舅问道：“你说的事，是杀人放火，还是偷盗奸淫？”

薛如梦冷冷看着他，“你是在和我谈条件吗？”

“那必须要谈谈。”

裴笑一抻脖子，“我们可都是规规矩矩的正派人，不做那些……”

薛如梦轻轻“呵”了一声，手在那叠银票上指了指，意思很明显，正派人会有这么多的钱？

裴笑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余光看着傅止斐：老子刚刚被将了军。

傅止斐：活该。

裴笑：不是帮你在试探她吗？

傅止斐：下回换个聪明的方式试探。

薛如梦没功夫看某两人眼神勾搭，把手中的银票往桌一放，人站了起来。

“我答应。”

季陵川脑门上青筋都爆了，大声喊道：“我答应事成之后替姑娘做一件事，绝不反悔。”

“不言。”

李不言走进屋中，从怀里掏出一张空白的纸和印泥，笑眯眯道：

“来吧，画个押吧！”

季陵川一咬牙，一跺脚，大拇指沾着一些红泥。

“舅舅，你还真答应呢！”

季陵川看了外甥一眼，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后，低头用力按上去。

他没有选择！

季家没有选择！

哪怕她要他杀人放火，这个押他都得画！

“小姐？”

薛如梦接过那纸，走到门前，负手而立。

身后三个男人，六只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都在心里疑惑她还打算做什么？

她慢慢转过身，面色平静道：“季老太太的墓在哪里，现在就带我去看看。”

一股寒气从脚底迅速升起，激得三个男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裴笑看着屋外无边的夜色，又偷偷掐了一把傅止斐的胳膊。

为什么非要深更半夜？

就不能白天吗！

折寿啊！

傅五十没有察觉到疼，他心里在疑惑一个问题：

那张白纸并无一个字，万一事后季陵川不承认，似乎也拿他没办法？

薛如梦是心大呢，还是有所恃？

谜团似乎越滚越大了！

第六十二章看念

季家的祖茔在东郊的龙虎山下，前有明月湖，背靠龙虎山，怎么看都是个风水宝地。

如果白天，必定鸟语花香，春意盈盈。

晚上吗……

哪怕裴笑已经来过一回，他都很慌，死死地拽着傅止斐的胳膊，一步都不肯落下。

“瞧你这出息。”

傅止斐下巴朝走在前面的两人抬了抬：还比不上人家姑娘。

废话！

我能和她们两个神婆比！

瞧瞧这两人，走得比男人还快，后背挺得比男人还直，那姓李的婢女嘴里还吹着口哨。

裴笑扯扯傅止斐的胳膊：她一个女子吹什么口哨，像话吗？

傅止斐眯了下眼，有意打探道：“姑娘吹的是什么曲子？”

李不言回头，“老鼠爱大米。”

裴笑：“……”啥玩意？

傅止斐：“……”什么米？

傅止斐心里生出异样感，这话不像是假的，如果是假，她不会脱口而出。

“这曲子姑娘是跟谁学的？”

李不言：“我娘！”

裴笑皮笑肉不笑地补了一句：“你娘还真是个很特别的人。”

李不言：“你怎么知道？”

还我怎么知道？

裴笑哼哼两声，朝天上无声翻了个白眼，心说：她是不是傻，听不出我话里嘲讽的意思？

傅止斐趁机追问，“那姑娘的母亲，现在何处？”

李不言指指天上。

裴笑吓得赶紧把白眼又翻过来，心里默念一声：阿弥陀佛！

傅止斐表示歉意，“对不住，聊起了姑娘的伤心事。”

李不言回头莞尔一笑：“不伤心，她能回去我开心还来不及。”

裴笑：“……”这神婆脑子有问题！

傅止斐：“……”只怕又是个祖宗！

“咳咳！”

一路上都没有出声的薛如梦突然咳嗽两声，李不言耸耸肩，再次回头，冲傅止斐一笑。

“三爷打听我这么多，是不是对我有好感？”

裴笑：“……”这丫鬟怎么没羞没臊的？

傅止斐：“……”这丫鬟真聪明。

傅止斐灵机一动，捂着嘴，“咳咳咳咳……”

李不言勾起薛如梦的胳膊，虽然压着声，但所有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小姐，确认过的眼神，三爷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的你！”

薛如梦声音淡淡，“嗯？”

李不言想了想，又道：“还是确认过的眼神，不是男女之情，是好奇！”

薛如梦声音依旧淡淡：“嗯！”

空气凝滞。

傅止斐辩无可辩，只能继续：“咳咳咳咳咳咳……”

裴笑看着身旁恨不得把肺都咳出来的人，得意了：没羞没臊好啊，至少治好了我的心慌症！

……

说话间，就到了季家祖茔。

那墓自从被傅止斐他们挖开后，季陵川就派了几个胆大的老仆日夜守着。

“薛姑娘，棺材就在那里，你看要不要准备什么？”

“不必！”

薛如梦扫一眼那几个老仆，转头对季陵川道：“如果你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就……”

季陵川朝心腹看一眼，心腹忙挥挥手，带着那几个人一道走得远远的。

薛如梦随即朝傅、裴二人投去目光。

季陵川忙道：“止斐，你们也避开些。”

“凭……”

嘴巴又被捂上。

傅止斐冲薛如梦一点头：“那就辛苦姑娘了。”

薛如梦脸上半丝多余的表情也无，漆黑的眼珠子与傅止斐对视一眼，转过了身。

脚步声渐远的同时，风突然止住，天际间黑云翻涌，层层叠叠，如鬼如魅。

周遭的一切突然变得安静起来，连一声虫鸣鸟叫都没有，每个人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砰！

季陵川虽然年过半百，见此异象却还是忍不住两条腿打颤。

薛如梦从怀里掏出帕子，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擦拭着。

她擦得很慢，话也说得很慢，“老太太今年高寿？”

季陵川磕磕巴巴，“六，六十有八。”

薛如梦：“哪里人士？”

季陵川：“祖籍广西。”

薛如梦：“叫什么名字？”

“这……”

季陵川一下子被问住了，想半天才道：“只知道母亲姓胡。”

连自己亲娘的名字都不知道，好儿子！

薛如梦冷冷看了季陵川一眼，“不言，你先下去！”

“好！”

李不言跳了墓坑，双手一使劲，半遮半掩的棺木发出“咯吱”一声，挪到了一边。

傅止斐和裴笑都没有走太远。

这一声，听得两人头皮发麻，起了半身鸡皮疙瘩。

裴笑条件反射，一个激灵跳起来，想跳到傅止斐的背上，却被他轻巧的躲开。

不及站稳，傅止斐反手拽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外拖。

裴笑被他拽得差点摔倒，“你干什么？”

“嘘！”

傅止斐做了个噤声动作，又走出十几丈，然后指了指面前大树，无声对裴笑说了三个字：

“爬上去。”

裴笑：“……”

还敢偷看？

疯了，这人一定是疯了！

……

最后一根手指擦完，薛如梦捂着帕子咳嗽一声。

李不言冲她伸出手。

“站着别动！”

薛如梦向一旁的季陵川交待一声，弯腰握住李不言的手，借着她的力，轻轻一跳。

季陵川的心，也跟着一跳。

胡老太太的棺材比寿衣店里看到的那个，还要精致数倍，可见生前十分显贵。

寿衣穿得妥妥当当，包裹在里面的躯体半点没有腐烂，只是老太太的脸上蒙着一层黑气。

薛如梦原本平静的黑眸一下子锋利起来。

她挽起衣袖，将手探进棺材。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原本盘踞在老太太脸上的黑雾，一下子缠绕在薛如梦如白玉一般的小臂上。

那黑雾不停涌出来着，肆意扩散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下去。

季陵川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两只手死死的捂着嘴巴，硬是不敢让自己发生丁点声音。

“好了，好了。”

薛如梦的声音异常的轻柔，“我来了，我来了。”

那黑雾仿佛能听懂人话，慢慢的消褪下去，最后汇聚在薛如梦的手上。

“告诉我，你还有什么放不下！”

薛如梦将手覆盖在老太太的双眼之上，然后缓缓的闭上了眼。

人在弥留之际，一生所遇见的人，所经历的事，都会如浮光掠影般飘过脑海。

快乐的，痛苦的，悲伤的，怨恨的，刻骨铭心的……

有些只是一晃而过，有些会停留片刻，再有一些会停留更多的时间。

那些无法说出口的心念，则长久的盘踞在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