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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她，无，辜……”

听着父皇近乎哀求的语气，纪妍悲痛欲绝。

她死死盯着景翎，曾经爱意有多深，如今的恨意便有多浓。

却见景翎俯视着程徽帝，语气森寒可怖：“你这昏君！我楚家十几口人死无葬身之地，他们就不无辜吗？！”

对上程徽帝绝望的神色，景翎觉得格外痛快。

纪妍几乎是被他连拖带拽的扔回了自小居住的程华宫。

“好生看管公主。”

景翎一声令下，侍卫们将此地围得密不透风。

看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纪妍从这场错付痴心的梦中完完全全清醒过来，心也一寸寸完全冰冻。

若非她执意要嫁景翎，若是让他随楚家人一起流放三千里，便不会有今日。

“是我爱错了人，我后悔了。”

她的嗓音很轻，但景翎听见了。

他脚步一滞，面色陡然变得阴沉难看，口中却发出轻蔑的笑与讽刺：“蠢货，现在才想明白，为时已晚。”

这日晌午，纪妍又梦回儿时，她在御花园里玩耍，哥哥在一旁摇头晃脑的背书。

父皇蹲下身子，向她伸出双手：“来，小公主，父皇带你骑大马。”

“骑大马喽！”父皇酣畅的笑着，正与她银铃般的笑声相呼应。

蓦的，程徽帝突然停下，轻轻将纪妍放在地上。

笑容褪去后，是化不开的沉重与悲怆：“鸢儿，父皇要走了，以后没法再保护朕的小公主了，答应父皇，好好活着。”

小小的纪妍不解的望向程徽帝：“父皇，您要去哪儿？”

程徽帝并不言语，转身向着刺眼的光亮走去，纪妍抬脚便追，可父皇的步子好大。

怎么追，也追不上他。

“父皇！您去哪儿啊父皇！”小小的纪妍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只换来程徽帝的一回眸。

那一双饱经沧桑的眼眸中，满是心疼与不舍。

丧钟在耳边响起，纪妍猛地睁开眼，眸中满是茫然与空洞。

外头响起一片哭丧声：“皇上驾崩！”

一声又一声“皇上驾崩！”传入她的耳中。

纪妍蓦然清醒，脸色寸寸惨白。

她有意识时，人已经冲到了殿外，侍卫们面无表情的将她拦住。

入目是一双踏山河锦靴，来人身着玉色蟒袍。

脸还是景翎那张脸，只气场与地位今时不同往日了。

侍卫们恭敬的向他行礼：“参见摄政王。”

纪妍红着眼：“你真的杀了我父皇……”

听见她的话，景翎笑了，不置可否。

许是因为赢了的缘故，他笑得比以往好看，至少多几分真情实意在里头。

纪妍嗓音哑得不成样子：“恭喜你了。”

没哭喊，没哀求，没愤怒，没恨意……

她表现的太过寻常，景翎危险的眯起眼，心中蔓上一股烦闷与沉重。

不待他开口，纪妍又兀自问道：“何时送我下去与父皇团聚？”

景翎闻言却是笑了：“想死？想解脱？”

纪妍望着他，那眼中满是冷与恨，再没有一丝情意。

景翎蓦的恼了，一把钳住纪妍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意！”

“你知道是谁登基了吗？”景翎笑得“是贵妃的二皇子程措。”

听见这话，纪妍心中蓦然一紧：“你们将我哥哥如何了？”

凝着景翎嘴角诡异的弧度，她的心一寸寸冰冷下去。

“太子弑父夺位，毒杀徽帝，自然不会有好下场，今晨已经行刑，如今吊在城门上，以正国法。”

第九章

纪妍的四肢百骸都似乎凝固成冰。

东宫隔门一见，竟是最后一面。

她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口里满是腥甜。

见纪妍悲痛欲绝的样子，景翎笑了。

她越是痛不欲生，景翎就越是痛快。

猝不及防的，纪妍猛地拔出头上的簪子，狠狠刺向他的脖颈。

景翎抬臂挡过一击，重重捏住纪妍的手腕。

看着手臂渗血的伤处，景翎的眸中也染上了血色：“你是想让我将太子……剁碎了喂狗吗？”

簪子应声落地，发出一阵脆响。

纪妍如遭雷击，瞬时从疯狂中清醒过来。

她红着眼，语气颤抖的不成样子：“你不能这么做，他是太子……”

景翎眉目间似是浸染了千万年寒霜：“我当然可以。”餅餅付費獨家

丰神高澈的太子，绝不能落得个葬身狗腹的下场。

纪妍猛地跪在冰凉的玉砖上。

这是她第一次向人下跪，语气卑微至极：“算我求你了……要我做什么都行……”

看着纪妍从程端跌落的卑贱模样。

景翎钳住她的肩，满脸嫌恶的开口：“你不是缺男人吗？帮我伺候一个人，伺候好了，我留你哥哥全尸。”

纪妍整个人僵住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脏像是被人撕开一道偌大的口子，热油加上冷风一起往里头灌，痛得令人作呕。

良久，她轻轻应了声好。

见她应了，景翎的面上反而覆了层薄怒：“真是下贱！”

纪妍唇一颤，又闭上了。

她心中死灰一片，若她以苟延残喘之身，能换得哥哥入土为难，那也值得。

晚间，景翎将她带去了驿馆。

两名宫女依着景翎的意思，替她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哀莫大于心死，纪妍如同个玩意儿似的，乖顺的任由她们摆弄，送到一间满布红纱的房中。

景翎推门进来，凝着打扮好的纪妍，眸中闪过一丝幽深。

纱织的红色外袍下，肚兜与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纪妍长相端庄华贵，纵使着风尘打扮，依旧如明珠般莹莹生辉。

“这样风尘的打扮，倒是很适合你。”他说着夸奖的话，实则将她贬到了泥里。

纪妍眼神空洞的望着他：“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

心头莫名有股子扫不开的烦闷，景翎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待房中只剩下纪妍一人，她抬眸望向镜中风情万种的女子，死寂的眸中终于有了情绪波动，羞耻与恐惧笼罩在心头。

又过了许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纪妍心头一震，惊恐的侧眸望去。

却见来人兰芝玉树，高洁清贵，美得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仙君。

他薄唇轻启，睁大的双眸纯净如水：“姐姐，你是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仙女吗？”

纪妍才意识到，这人似乎神志有些问题。

在纪妍呆愣的注视下，男子又从大袖中掏出两个彩色的玩意儿：“仙女姐姐，陪我玩皮影戏好不好？”

烛光摇曳下，从门外可以看见两道身影交叠，男子焦急的低呼一声：“仙女姐姐……你慢些。”

直至第二日傍晚，纪妍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被送回程华宫。

她一推门，脊背瞬时一凉。

只见景翎负手而立，背影似乎都阴恻恻的冒着寒气。

第十章

景翎转过身望向纪妍，语气阴冷：“你伺候人的本事见长，一个傻子都对你赞不绝口，竟还满意到要向皇上求娶你。”

伺候他玩了一天的皮影戏，确实……也算伺候的好。

纪妍紧抿着唇静默不语。

“你知道那是谁吗？”景翎见她不答，又是冷冷一笑。

“他是邺国端亲王伯臣，生来就是个傻子，而皇上已经同意将你送去和亲。”

“料想你是欢喜的，毕竟你缺男人道连个傻子都甘之如饴。”

面对景翎的刻骨嘲讽，纪妍一言未发。

如今她对自己是生是死已经毫不在意，一心只想让哥哥早日入土为安。

纪妍面色苍白：“我嫁，只是请你兑现诺言，放过我哥哥。”

景翎面上瞧不清喜怒，“后日就是你的大喜之日，届时你便能看他最后一眼。”

待她走后，程措从阴影中现出身形：“让她离开程国，往后便无法掌控了。”

景翎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该留活口。

他皱眉回道：“无权无势的孤女嫁给一个傻子，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死了太痛快，我就是想看她一辈子活在痛苦与嘲笑中。”

两日后，城门。

纪妍头顶凤冠，身着嫁衣，一步步向着那道在空中摇晃的身影走去。

那身影囚服上满是血迹，蓬头垢面的被吊在城门上。

曾经风光霁月的太子，死后落得个千古骂名，尸身被吊在城门上受辱。

这一切，都是拜景翎所赐，亦是拜她所赐。

脑海闪过哥哥身着太子服朝她微笑的模样，纪妍这一瞬连呼吸都在痛。

耳边蓦然响起哥哥和她说的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