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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和小云卖螺蛳,她兜售自己的如意香囊。
香囊里塞了花瓣和草木,微带香气,她喜欢上前去搭讪拖家带口的人家,要紧的是人家必要长衫绸袍、锦衣钗环,这种人出手大都阔绰,对这些小东西也不甚计较,她开价也高,一个香囊要一两银子。
马上要入冬了,三个人的棉衣、棉鞋、棉被要花不少钱。
有人见香囊精巧,卖香囊的娘子容貌也动人,欣然掏出钱袋,但美色在夫人们面前并不好用,还可能招惹几个白眼,东西再好,夫人们语气也是不屑。
后来沐听雪学乖了些,找学子秀才,文人墨客,大冷天也摇着墨扇的那群人,衣裳未必华丽,但说话文绉绉,于高谈阔论中打断诗兴,怯生生说一句:“各位老爷,要不要买个香囊,馈赠好友,护身健体,助兴文思都得宜。”
附赠一个甜蜜羞怯的笑容。
有人多觑了她两眼,慷慨解囊。
不管买主目的是何,她只要银子。
香囊兜售完了。垂涎美色的人依旧在,有浮浪子弟趁她落单,凑上前来搭讪:“小娘子芳龄几许,是否有婚配,如何一人独自在这里卖香囊?”
“我八字属阳,命硬,克夫。”沐听雪冒冷汗,“新寡,丈夫刚过头七,还躺在我睡的床上,在这里卖香囊葬夫”
“所以香囊才卖那么贵”沐听雪加了句,往后退了步,“您给的那一两银子,是买棺材的钱”
那男子讪讪收回了手。
沐听雪只护着钱袋,剩余东西都不要了,趁着路上行人还算多,拉着小玉和小云,一路飞奔回家,丝毫不敢停歇。
“九娘娘子跑不动了”小玉拖着妹妹,“妹妹妹妹喘不上起来了”
山里都是小径,有些地方清静得吓人,沐听雪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领着两人慢慢走:“路上不安全,我们要快点回家。”
她们沿着梅泽湖往家走,远远见到自家的房舍才放下心来。前路水边一阵窸窣声,突然窜出来个年轻人,那人不过十岁,丰神俊朗,咧着一口白牙,叼着一根细草在嘴中。
沐听雪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完完整整转了个圈,又见他身材高大,懒洋洋没有骨头似的,像个惫怠的浮浪子弟。
那年轻人似乎点了点头,朝她走来:“你”
沐听雪尖叫一声,搂着小云,牵着小玉:“快跑。”
三人风一样朝家逃去。
那年轻人在后头,疑惑挠挠头,大步迈来,追问:“你们跑什么”
这人一直追到沐听雪家里来,隔着篱笆问:“那个你是不是前阵子,晚上在湖边站着的那个女鬼”
“你把我小侄儿吓出魂了,能不能跟我走一趟。”
沐听雪回头,皱眉呵斥:“你是不是有病?”
“我没病,你把我小侄儿吓出病了。”
原来这懒洋洋的年轻人住在梅泽湖另一侧的庄子里,有天夜里带着家里孩子出来泛湖,一大一小两人在湖边钓螃蟹,正好月色清亮,见着不远处村里的桑林里冒出个白衣白裙,黑发披肩的女鬼,那女鬼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湖水。
他那小侄儿也有十一二岁,最是顽皮的时候,见到这女鬼一激灵,可能也受了些寒气,当天回去就病倒了,养了一个月,才养好些。
侄儿母亲把他骂了一个月,这侄儿夜里还有些怕,一直念叨着女鬼。
这年轻人没法子,出了庄子,来湖边瞧一瞧看一看,正好就看见沐听雪。
“我叫曲池。”懒洋洋的年轻人将话说完,笑眯眯朝她揖手,“适才多有得罪,请娘子见谅。”
沐听雪听他说话,脸早羞得通红一片,朝他还礼:“我叫宋九娘。”
曲池年方十八岁,比沐听雪岁数还小一点,笑喊一声:“九娘子。”
第81章第81章
曲池的意思, 请沐听雪去见见他家小外甥,当面解开小外甥的心结,省得孩子夜里噩梦, 看见桑林和湖边便心有余悸。
沐听雪听他话毕,心头觉得尴尬,尤其难为情,连连致歉:”实在对不住无心之举, 但莫怪罪”
"无妨无妨"曲池挠挠后脑勺,粲然笑道,“九娘子若有空,请来寒舍喝茶少坐。”
他手指往湖边一指:“我们住在明辉庄里,家姊是庄主,村里人都称之为曲夫子。”
后来小玉去打听,原来湖对岸有个大田庄,乃是吴江盛泽郭家的产业, 这郭家以生丝发家, 是当地的大户, 曲夫人是郭家的儿媳, 青春守寡, 带着儿子隐居此处, 一住就是六七年,不问世事,她又有才气,能吟诗作赋, 亲自教养儿子,每年冬日农闲时节,也在村里开堂授课, 教村里妇孺识字念书,村民爱戴,敬之”曲夫子”。
沐听雪几人在小庵村待的时间不长,并不认得,曲夫人也是在田庄内避世,鲜少外出,那懒洋洋的年轻人,乃是曲夫人娘家幼弟,常在田庄出入,帮曲夫人处理些日常杂务。
沐听雪见乡人话里话外多有推崇,又和曲池的话一一吻合,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小玉往明辉庄去拜访庄主人。
明辉庄由村里一条小径过去,院门隐在湖边的桑林里,院门前悬着一片铜片,用小锤敲之,声乐悠然,仍是曲池出来迎客,见了沐听雪,满面笑容:“原来是九娘子。”
这田庄占地颇阔,种着花树果林,菜圃稻田,又养些鸡鸭鹅之类家禽,仆妇洒扫耕种,采摘灌溉各司其职,几条黄犬追逐嬉戏,小桥溪流绕着一片竹林,林下三四间精舍。
沐听雪一眼就喜欢这地方。
庄主人是个三旬出头的妇人,容貌清丽,书卷气浓,穿的也是布衣布裙,提着小锄和菜篮缓缓而来,沐听雪听仆妇唤之“夫人”,曲池道“蓉姊”,上前行礼。曲夫人见幼弟带着个年轻妇人来,乌发素衣,雪肤黑眼,想起儿子嘴里念叨的那个“黑夜里浮着一张雪白的面容”,有些忍俊不禁:“快把阿策请出来见客,这回可要好好笑话他一回。”
又向沐听雪致歉:“犬子冒犯夫人,多有得罪。”
沐听雪也赔礼:“惊扰府上,实难心安。”
仆人果真请出个十一二岁的清秀小少年,也不是请,而是推出来的,孩子坐在木轮椅内,腿上搭着厚厚的裘毯,一双眼机灵又活泼,一见就是一副闲不住的模样。
他腿走不得路,白日不爱出门被人瞧见,夜里倒爱让曲池推着到处闲逛,沐听雪一见郭策,心底也旋即明白,为何曲池要请她来田庄见人。
郭策见了沐听雪,呆了半晌,抽了一口气,皱眉:“你”
沐听雪见他脸上那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皱皱鼻子,将头上铜钗拔下,散下发髻,抖抖衣裙:“应当就是这副模样,我那时初来此地,夜里睡不着,可能在水边出神,不防被你瞧见了”
“不是女鬼我是人哦”
就真的是当日郭策和曲池看见的那模样,那天夜里月色清亮,风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