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努了努嘴皮子，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独一份的衣服？

林千雪打小身体弱寒冬腊月都要生一场病，因此林家每年年末快生日时都会给她做一件红色新衣，寓意驱邪避灾、迎新纳福。在这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艰苦时期，体弱多病的林千雪有年年穿新衣，别说林家放眼整个大队也蝎子粑粑独一份。

但林千雪并不感动，给你一颗糖打你一整年换你你乐意？真要对她好怎么不做一件保暖的棉衣？每年冬天她一出门嘻哈嘻哈冻成狗。

“这衣服我不要了！一件破衣服质量差的要死，活像我占了天大便宜一样。大冬天给做夏衣也没有谁了，谁爱要谁要。”

“你不能不要！”林奶急了，“衣服都做好了，你个败家精玩意说不要就不要！浪费布啊！”

“对！我就是败家精，你每年都拿破浪货来打发我还不允许我挑食啊！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一件能穿的，丢一块鸡骨头给我还要我感恩戴德，给你上三炷香要不要？”

林奶差点没被反骨仔气晕。

林母扯了扯女儿的袖子，示意她少说两句。

林老头用烟杆瞧了瞧桌子，他是权威大家长，林家上下哪怕林奶都不敢顶嘴。

“她是你阿奶不是你敌人，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你一个女娃子没大没小什么话都往外说，气性这么大今天别吃饭了败败火。”

林家婆媳兴灾惹祸。

威胁谁呢？

“不吃就不吃，吵架的人气性大败败火是应该的。今早上阿奶、三婶、小姑也吵架了，今天我们都别吃饭，谁要是背地里偷吃家里的粮，通通都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不得好死！”

林家上下，“......”

“阿爷，你监督！今天能省不少粮。”林千雪视线环顾一圈，诅咒的这么狠我就看谁敢背地里偷吃。

林老头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他今天也吵架了。

林千雪直接端起留给林绢的拿碗稀饭倒在林父碗里，“爹，反正小姑今天也不用吃饭，多了一碗稀饭留着浪费你吃吧。”

林奶：瘟三东西！

推门声响起，清脆的叫声打断了紧张气氛，“阿奶，我回来了。”

十八岁的林白燕一身绿色军大衣，挎着个布袋书包，脸若银盆亭很有福气相，同岁的林千雪瓜子脸桃花眼，病恹恹的比她要瘦十多斤。

他们这儿前几年闹得凶，学校风声鹤唳停了几年。

“燕儿今天怎么回来了？”林奶眉毛拢起，瞅着她后头没人，“你哥呢，咋没有和你一头回来？”

“哥学习任务重，今天上午老师有事没上课，我就回家拿菜。”她哥耍了一个女同学，毕业后应该能托关系在市城里工作。前途未定林白燕有些发愁，她是高材生不愿意回村子里背朝黄土面朝天，“阿奶，我看咱们村口停了一辆吉普车，是有干部来我们大队了吗？”

林奶老脸再度漆黑，她的二十块钱。

大队让孩子上学的家庭本就少，尤其是让女孩子上高中的，林家大队就林白燕和大队长家的林红萍。

“阿奶，我和萍儿姐一起回来的，她刚刚喊我去她家里一趟，一会儿我要去大队长家。”林白燕从布袋里翻出两个大肚玻璃罐，两个用绳子串起来的小铃铛从布袋里掉出来。

林父看见两个小铃铛，仿佛烫到了眼睛，“白燕，你这铃铛之前怎么没有见过？”

“二叔，这铃铛是我今儿回家的路上捡到的。”见样式挺小巧的就顺势放进了包里面，林白燕拾起小铜球一样的铃铛，晃荡了一下清脆的铃声响起听在林母耳中仿佛送魂铃。

林母脑海里面全都是女儿昨晚的话，“我处处让着大伯三叔家的兄弟姐妹，无形中把我这辈子的福气都让出去了，从小让的太多了已经没有福气了，梦里林家所有的人都过得很好，就我一个人还没嫁人就惨死了。”

真的！女儿的梦是真的！

林白燕被二叔一家三口盯着，“千雪要是喜欢，这铃铛就送给你好了。”

“不要！”林母尖叫，直接打落林白燕手中的铃铛，“我家千雪不要！”

她一次次让女儿退让结果害的女儿惨死，是她害死了女儿，意识到这个事实林母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

“招娣！”

林千雪后悔了，万万没想到为了改变父母的想法，昨晚上胡诌一通她娘看见小铃铛会被惊吓住。

“爹，你看着娘，我去村长家借自行车送娘去医院。”林千雪拔腿向外跑去。

林奶拽住人，“天杀的东西又要去医院，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刚糟蹋了二十块钱家里面哪来的这么多钱。没这么金贵的人，晕了掐一下鼻子下头就行了。”

林千雪甩开林奶的手，凶悍的像个小狼崽，“阿奶，将来你病了我绝对不送你去医院！你爱死不死，我娘和你不同。”

“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哪有这样忤逆长辈的人。”林奶骂骂咧咧气的跺脚。

林白燕捡起地上的铃铛，有些不知所措却还是下意识收好。

林千雪往外冲一口气跑到大队长家，“林子叔！林子叔！”

大队长不在，队长媳妇走了出来，头发抹了桂花油一阵香味飘来，她指着外头田地里，“你林子叔约莫去了地里，还没有回来哩。”

林千雪咬着下唇，厚着脸皮，“婶子，我娘晕倒了，我能不能借用一下你家的自行车，回头我给钱。”

队长媳妇笑着，“自行车不在家，被红萍她哥给骑走了。”

“打扰婶子了。”林千雪拔腿向地里跑去，眼里全是泪水，借你是情分不借你是本分。

林千雪希冀柳宗镇还没走，人有难处皮要厚。

“娘，自行车明明在家，你为什么不借给千雪。”林红萍啃着一节煮红薯。

队长媳妇用食指戳了一下女儿的头，“你懂什么，你哥年底娶媳妇，崭新的自行车哪能说借就借，磕到碰到怎么办？况且送人去医院晦气死了，谁稀罕她那点东西，你的嘴给我紧一点。”

家里马上要办喜事，可沾染不得晦气的东西。

“你啊你，读书把你读傻了，什么时候才能长个心眼。等你毕业了让你爹托关系给你找个工作，回头嫁个城里人，我就了了一桩事。我看今天来大队的柳家后生就是个顶好的，捧着铁饭碗还是个小领导，就是当过兵年龄偏大，他家就住河对岸回头我去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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