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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毫无血色的脸上看起来平静无波，衣袖里的一双手却捏紧，指甲想要渗进血肉里。

有的人悲伤到了极致，是流不出眼泪的，甚至发不出声音。

孟茗清就是这样的人。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难过了。

可她不吵不闹，只想安安静静地陪母亲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到了坟头前，棺材入土。

孟茗清双膝跪地，一双手在地上摸索着方向，抓得满手泥泞。

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最后一磕时长跪不起。

孟茗清也不哭，就跪着不动。

直到时辰到了，不明所以的旁人才上前把她扶起。

这才发现孟茗清早已泪流满面，鼻下jsg甚至流出两行鼻血。

葬礼结束了。

孟茗清回到空无一人的家，心里也同样空空如也。

胸口像是破了一个大窟窿，里面的穿堂风“呼呼”作响。

孟茗清在门前台阶坐下，就像母亲以前在那里等她回家一样。

她这一坐久坐到了天黑，但孟茗清察觉不到，天亮和天黑，对她来说都没差别。

忽然有脚步声朝她走来。

脚步沉重，是一个男人。

孟茗清下意识以为是戴风澈，这个时候只有他会来找自己，村里人都嫌晦气离得远远的。

“知秋，你还好吗？”

男人沉痛而担忧的声音传来，孟茗清却愣了一下。

因为他并不是戴风澈，而是表哥方松毅。

孟茗清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抬头用那双死水一般的眼看向发声的方向。

“松毅哥……好久不见。”

第35章

方松毅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孟茗清，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狠狠一阵刺痛。

他不过是离开了几个月……

方姨去世，孟茗清双目失明。

那时三人一起在商场里的欢声笑语，一眨眼仿佛还在昨天。

可如今，三个人却只剩两个，孟茗清瘦了一大圈，像是随时会被风吹倒。

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光。

方松毅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孟茗清苍白的双唇蠕动着，像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最终只是露出了一个苦涩至极的笑：“都怪我……要是五年前，我直接死掉就好了……”

孟茗清无数次在脑海里想……

要是当初，她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母亲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方松毅蹲下身去，半拥半抱地搂住她的肩：“知秋，不要说傻话！方姨在天之灵，绝对不对容许你这样想的……”

说到母亲，孟茗清空荡荡的胸膛里又有了什么在跳动。

母亲为了孩子可以以命相护，可她却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孟茗清靠在方松毅肩上，一言不发，默默地流泪。

方松毅救过她的命，她对他有一种信赖感与安心感，但和男女之情无关，更像是她的一个哥哥。

夜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方松毅轻声开口。

“知秋，还疼吗？”

孟茗清擦了擦眼睛，摇了摇头。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比起肉体的疼痛，心里的疼痛更加令人绝望。

她真的不知道这辈子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着她活下去。

“松毅哥，谢谢你，不管是以前的事，还是现在。”

方松毅愣了一下，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手上力道也加重了。

他看着孟茗清认真说：“知秋！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他的语气很坚决，孟茗清一时有些呆住了。

可回神时，她只是抿紧了唇，颤抖着唇撇开了头：“松毅哥，你值得更好的，我麻烦你的已经够多了。”

她都已经是半个残疾人了，哪里还有脸去耽误别人。

孟茗清感受到方松毅身子僵了一下，但他仍旧坚持说。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可能不太合适，但我是认真的，我想连同方姨的那一份继续照顾你！”

孟茗清支离破碎的心颤了一颤。

可她不会答应他，也不可能会答应他。

老天爷还真是爱戏弄人，总是让她们在错误的时间里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孟茗清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话。

这个时候，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方松毅的声音一沉：“戴风澈，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然她身边还有谁来陪着。”戴风澈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像是在隐忍什么情绪。

方松毅一时噎住，这些日子他的确都没有再孟茗清身边。

戴风澈没有再和方松毅说什么，而是径直拉住孟茗清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孟茗清愣了愣，接着就听他说。

“知秋，医院那边有了眼角膜的捐赠者，你很快可以进行手术恢复了。”

第36章

孟茗清一下子抓住戴风澈的衣袖：“真的？”

“当然，你最近确保要好好休息，不要让眼睛再受累。”

戴风澈说着，打开了屋里的灯，扶着孟茗清就往里走。

孟茗清没有拒绝。

不知不觉间，这些日子里，她竟然有些依赖戴风澈了。

毕竟是她身边唯一可以说上话的人。

在许多次孟茗清想要了结性命时，戴风澈都会及时出现，把她从深渊里拉出。

孟茗清的心里有什么在摇摆不定，她开始动摇了……

方松毅看着两人的背影，忽地明白了，自己和孟茗清是不可能的。

他总是在错误的时间里出现，错过了好多机会。

半晌，他走进屋里，在牌位前重重磕了三个头，烧了些纸钱。

“方姨，一路走好……”

临走前，方松毅把自己在部队里的号码写在纸上，交给了孟茗清。

“知秋，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一定会竭力帮忙的。”

孟茗清接过，攥在掌心里，轻声说：“谢谢你，松毅哥。”

听到方松毅的脚步渐行渐远时，孟茗清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不知道方松毅有没有听到，但他的脚步声不知为何停滞了一瞬。

戴风澈从屋外走进来，迎面就又和方松毅打了个照面。

他刚刚扶孟茗清进屋后，就出去接了个电话。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似有暗流汹涌。

方松毅眉眼下压，沉声警告：“戴风澈，你要是再做出伤害知秋的事，我不会放过你。”

戴风澈冷冷开口。

“不需要你，我自己第一个就不会原谅自己。”

说完，两人擦肩而过，一个往里走，一个往外走。

……

一周后，孟茗清进行了眼角膜转移手术。

手术很顺利，只需要等待恢复期过去后拆掉纱布就好。

孟茗清眼睛上蒙着纱布，在护士的搀扶下回到了病房。

医院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她最近在这里待的太久，都已经习惯了。

她侧耳去听窗外的声音。

虫鸣、鸟儿煽动翅膀、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她不知有多久，没有如此心平气和地去感受这一切了。

心存死志的时候，不论是见到什么都不会觉得美好。

楼下，一辆车的刹车声响起。

此起彼伏的孩子的欢呼声响起，孟茗清的心忽地猛然跳动了一下。

护士看了一眼，笑说：“是镇上的福利院来做义工了，都是些半大的乖孩子。”

“孩子……”

孟茗清忽觉眼前的黑暗开始有了一丝光亮，空空的胸膛里有什么正在生长。

拆纱布那天，孟茗清紧张地手心都要出汗了。

终于……又能见到这个世界了。

孟茗清特意和医生说了，想要提前一天拆纱布，医生检查过后也答应了。

隔日，戴风澈赶到医院的时候，孟茗清已经不在了。

留在桌上的，是一张存折和一封信。

存折里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