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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军马粪上,大庆战马百万,官马苑的马粪堆积如山,我花费巨资上下打点马政司的官员,每年获利十万缗。
同年,我阿娘催婚,拒之。
永元三十六年。
北方旱,粮食短缺,我将南方粮运至北方,由此广开粮米铺。
阿娘再次催婚,拒之。
永元三十八年。
初试海运,买丝绸、茶叶换回珍珠、玛瑙,赚得巨额差价。
……
几年经商,回忆起来,竟是第一桶金赚得最为艰辛。
有了钱,钱再生钱便顺理成章了许多。
这几年我再也没见到过夫人,也没见到过谢小宝。
只是蹊跷的是,每年我都会收到一包袱银子。
就一觉醒来在枕头边那种,包袱里还会夹着一张纸条:「安好,勿念。」
一看就是谢小少爷的笔迹,虽凌乱却遒劲有力。
这人好生奇怪,我何时念想过他。
只是不知为何他匆匆来也不与我见上一面,好叫我问问夫人怎样了。
我早已没住在流民村,带着大家伙搬到了城内。
边关战事吃紧,华京依旧繁华一片太平。
只是朝廷为这岁币,连年搜刮底层百姓和商人等,人人苦不堪言。
蛮族狄历兵分两路,一路主攻正面,一路挥师南下,直逼华京。
本以为赔偿岁币已是皇帝老儿能做的最软弱之事,没想到他还能让人大开眼界,竟是弃城迁都了。
守城将士只剩下寥寥数千人。
城内剩下的全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一时间哭号遍地。
守城将士年岁不大,望着身后老的老,小的小,咬咬牙又挺了上去。
为达奇袭之效,狄历蛮族抵至华京只余万人,可各个骁勇善战,不是我等能抵挡得住的。
第一日,守城将士用石头往城门下砸,阻止敌军爬梯,不日石头消耗殆尽。
第二日,我吩咐小耗子让底下伙计将收得的夜香桶收拢在城门,从各家筹得十几口大锅,现生火将粪水煮得滚烫。
又将粪桶搬至城门之上,倾泻而下。
一时间城门外惨叫声不绝于耳。
我站到城门上向下望去,大片敌军趴在地上呕吐,士气低迷。
第三日,城内粪便被清空,众人凄凄惨惨、惶恐不安。
原以为,所有招数使完后,我们只能死于敌军的砍刀之下。
可第三日晚上,城外传来了厮杀声。
我站起身远望,一小队人马从远处一路杀过来,像一把尖刀刺破了敌军阵营。
不多时,后方又赶到一队人马,两队合力包抄,一夜厮杀,终将敌军尽数斩杀于城门外。
城门打开时,天色微亮,一伙人马一拥而入,除了血腥味就是臭味。
城中百姓夹道欢迎,人人脸上皆是劫后余生的欣喜。
为首之人穿着银色铠甲,骑在高高的马背上,单手拉着缰绳,另一手握持滴血的银枪。
一旁侍从举着火把,火光摇曳中,他一半脸陷入阴影,另一半脸叫我看了个清楚。
这人剑眉英挺,薄唇微抿,下颌冷峻,眉毛处伤疤更添了几分狠厉。
他环顾四周,缓缓沉声道:「本将谢金宴,奉宁王殿下之命救人,大家可以安心了。」
我怔怔地望着他,不知何时,那双幽深的眸子也静静地回看我。
四目相对,我许久才回过神。
这谢小宝,不对,如今是谢今宴,变化也太大了。
19
华京城又恢复了往昔的繁华。
只是如今当权者从当今圣上,变成了谢大将军。
八年前他走的时候身上尚有几分桀骜的少年气息,如今回来,容貌愈冷,周身平添了铁血之气。
那日远远在人群中见了一面后,他便骑马入了宫。
我又陷入了各种决策繁忙中,生意做大了,下面要养的人也多了,无暇多想其他。
再见到是一个月后,宁王进城,他紧随其后。
隔了几日,宁王宣我入宫,他骑着马,一路陪护在我的马车外。
这几年我性子沉稳了些,虽心中不安,面上却依旧一派沉静。
入宫后,我与他肩并肩并行在这高墙之内。
我感慨万分,这宫墙这青石板,应也是夫人看过走过的吧。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入这高墙,更没想到夫人却已不在这高墙内。
我正神游中,冷不丁被他一句话吓到花容失色。
他说:「宁王有意纳你为妃。」
声音清冷至极,仿佛说出口的话只是今日下雨了。
我气结,这么重要的消息,他居然等我们走到殿门前才说。
我可记得八年前他说过要报救命之恩,就是这样报恩的吗?!
他身姿挺拔,脊背绷得笔直,眼睛依旧直视前方。
「若你不愿,我有个法子。」
我压低声音,急急道:「快说!这都要到大殿了。」
「就说我们二人青梅竹马,早已私订终身。」说着他低头看向我,深沉眼眸中有隐约而细碎的光。
我以为他开玩笑,可他面无表情,竟是透着一股认真。
我心下一慌,一脚跨过了大殿门槛。
宁王看起来三四十有余,长相虽不及谢今宴,气质却极为出众。
坐在那高位上,隐隐已有帝王之相。
「我让今宴寻了你来,就是为了见见能想出用粪水守城的奇女子。」
我跪在内殿,低垂着眼眸不敢接话。
「听闻你以倒夜香起家,还是个粮仓遍布南北的巨富。」
「殿下,传闻多有不实夸大。」
宁王起身走下高台,弯下腰,伸出双手,竟是要扶起我。
我大惊失色,连忙磕了个头,一溜烟自己爬了起来。
他朗声大笑,「有趣,有趣。」
「你说说这何处不实夸大了。」
我沉声答道:「民女确实是倒夜香起家,可倒夜香能赚几个银子,折腾了几年也就开了几家粮米铺子。」
谢今宴站在一旁,目不斜视,好似根本不在意我们的交谈。
宁王负手望向窗外,良久才回身看着我说:「我有意纳你为妃,你可愿意?」
我咯噔一声跪下双膝。
「宁王殿下天潢贵胄、玉叶金枝,小女只是一倒夜香的,万万不可玷污了殿下。」
宁王看着我,面上表情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心中一慌,想起了谢今宴的话,只想着先蒙混过关再说。
「小女与谢将军少时青梅竹马,早已私订终身,两心相许。」
这时,谢今宴终于不再装死,从一旁走来在我身旁跪下,磕了一个头。
「殿下,当初从塞外救您回来的路上,您曾问今宴有何心愿是否有心仪的姑娘,说要给我赐婚。」
说着他看向我,抓起我的手十指紧扣。
拉着我便一起磕头。
「这位便是我心仪的姑娘,求殿下赐婚,了了今宴的心愿。」
我还是跪伏的姿势,微微偏过头瞪他,怎么还成了赐婚了。
他也斜眼看向我,一副有本事你就拒绝的样子。
宁王不动声色,也没说什么就让我们先回了。
走出殿时我才发现自己后背微微湿了些。
一出宫门,我没忍住,一脚踹向谢今宴,「赐婚?」
他挑了挑眉,「我用当初的救命之恩挟制他赐婚他才作罢,不然你以为他会善罢甘休?」
我沉默了。
「可我既不美,家族也无权势。他娶我作甚?」
他嘴角勾起,眼中却泛起冷意。
「不就是看上了你背后的财富,你以为他不知道你在南北囤积了多少粮米?」
「宁王要夺天下,军马要粮草,行军要银子。」
「你在他眼中就是个经商奇才,他怎么舍得不把你纳入麾下。」
我迟疑道:「纳入麾下?纳我为妾就算是纳入麾下?就不能堂堂正正请我做幕僚?」
谢今宴低头笑了笑,「在世人眼中,女子总有一天会嫁人,只要嫁了人,这财富也随之并入夫家。」
「他要是纳你为妃,用自己妃子的银子谁也不敢指摘,可若有一日你嫁了人,他再想伸手染指这粮米,可就要承受骂名了。」
「宁王爱惜羽毛,与他名声有碍之事,想来不会轻举妄动。」
朝堂斗争诡秘,人心难料。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我府中,他竟也大摇大摆跟着一起进入院中。
「你来做什么?」
他轻抚胸口,作痛心状,「我为你不惜得罪宁王,你却利用完我就要赶我走吗?」
好吧,看走眼了,还以为这厮成熟稳重了些,原来皮底下还是这泼皮猴样。
这日之后他仅背了一个包袱,一杆长枪大剌剌地搬入了府。
美其名曰:「做戏要做全套。」
20
再见傅大人是一个午后。
谢今宴求了宁王重审贪墨赈银一案。
一个月后结果公之于众,天下哗然。
当年朝廷拨下赈银百万余两,各级大臣官官勾结,大小官吏雁过拔毛,不管赈银还是赈粮都要插手,从中捞取好处。
层层盘剥下来,到灾民手中所剩无几。
最离谱的是,此事,当今圣上不仅知晓,还贪了其中大头。
圣上骄奢淫逸,好大喜功。打着赈灾恤民的名义,妄图让子民对他感恩戴德,又不愿将银子花费在灾民身上。
于是和户部侍郎想出了这阴损招。
而傅大人,吃百家饭长大的寒门孤儿。寒窗十年考取功名,一心为民,正待一展抱负。
却因这赈灾一事,成了唯一一个没有贪污却被推出抵罪之人。
而夫人的无妄之灾更仅是因这皇帝出巡游玩,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