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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晴雪收回视线，发动车子，“怎么，我见不得人？”

“……”邱辰明捏紧手里的双肩包，小声回答：“不是。”

“想吃什么？”

“都……可以。”

车子里又陷入安静。

半晌，邱辰明犹犹豫豫开口，“我……能不能问你个事情。”

“说。”

“今天舞蹈系的杨教授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参加校庆芭蕾舞剧的排演。”邱辰明顿了下，“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为什么不去？”

梁晴雪反问的理所当然，邱辰明却有一瞬的沉默。

她垂下眼，手指攥紧包包带，“担心自己做不好，辜负杨老师。”

“连你都做不好，谁还能做好？”梁晴雪把着方向盘转弯，侧眸看了眼邱辰明，“邱辰明，自信一点，你是我见过跳舞最好看的女孩子。”

邱辰明倏然抬眼，眸色微怔，看到梁晴雪眼底的笃定。

她学了很多年舞蹈，听到最多的评价来自梁琴。

“柠柠，你还要努力一点。”

“柠柠，这还不够好。”

“柠柠，这次的舞台妈妈只能勉强给你及格。”

梁晴雪好像是第一个人，很肯定的告诉她，她跳得很好，是最好看的。

“想通了？”梁晴雪问，视线落在道路的前方。

“嗯。”邱辰明点点头，“我参加。”

“这就对了。”

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邱辰明接起来，就听见对方问：“请问您是林桥医生的家人吗？”

邱辰明心尖一跳，“嗯，我是他女儿。”

“林医生在米拉维纳的一场爆炸袭击中受伤，麻烦您尽快来一趟京市一院。”

“咚——”的一声，手机掉在车里。

梁晴雪转头，便见邱辰明一张脸几乎白得没了血色。

米拉维纳当地时间下午四点，索通纳街区发生一起爆炸，林桥当时和另外一名同事正在给医疗队置备日常生活用品，距离爆炸的位置极近。

医疗队从前方传来消息，林桥主要的伤在腿上，不涉及要害，只是人暂时还没有清醒。

邱辰明赶到医院的时候，院里的重要领导都在，谁也没想到，来人是个二十岁的小姑娘。

邱辰明穿着单薄的外套和牛仔裤，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瞳仁乌黑，眼尾红着。

晏老太太正在和院方的领导交涉，邱辰明坐在沙发里，盯着帆布鞋原白的鞋头。

前两天林桥还打来电话，说已经和院里提交了申请，下个月就回来。

一切顺利的话，或许他还能看到她在京大百年校庆舞台上的演出。

视线里多出一杯热牛奶，还有骨节分明的手。

邱辰明抬起头，触上梁晴雪沉静深湛的眸子。

“林叔叔不会有事的。”梁晴雪开口，沉磁的嗓音，给人莫名的安定感。

邱辰明吸吸鼻子，眼泪又涌上来，啪嗒一颗掉在牛仔裤上，砸下一个深色的小点。

邱辰明抬起手背，抹了一把眼泪。

发顶上突然多出温热的触感，梁晴雪的手掌轻轻的在她头上揉了下。

“想哭就哭吧。”

情绪本就需要宣泄的出口，梁晴雪的这句话无异于按下了这个宣泄开关。一刹那，眼泪汹涌而出，邱辰明不再憋着，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呜呜声伤心又难过，她像只被抛弃了的幼兽，孤零零的只剩一个人。

一旁有人看过来，梁晴雪按着邱辰明的后脑，将她的脸颊贴在自己身侧，帮她掩去狼狈。邱辰明攥着梁晴雪衬衫的下摆，将昂贵的布料攥得皱皱巴巴。

片刻，晏老太太结束了和院方的沟通。老院长和老太太并肩往外走，安抚道：“您放心，院里会尽量协调，给老林安排最好的医疗资源。有了消息，也会第一时间通知给您。”

晏老太太：“好，麻烦您了。”

邱辰明红着眼睛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一群人，都是陌生的面孔。她知道，这些人是林桥在医院的同事和领导。

老院长看她哭得眼睛都肿了，眼中也带了悲恸之色。

他在邱辰明面前俯下身，温和开口：“相信伯伯，你爸爸不会有事的。”

邱辰明抿着唇，紧紧攥着手下的衬衫布料。

手背被温热覆上，梁晴雪干燥的手掌将她的手包裹，安定的力量沿着掌心的纹路蔓延。

“嗯。”邱辰明点点头，眼睫上还挂着泪珠。

折腾了大半夜，所有人都有些疲倦。尤其晏老太太，年事已高，肉眼可见的憔悴。

邱辰明擦干眼泪。

“奶奶，您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在这儿等我爸爸的消息。”

没有什么地方，比医院的消息来得更快更准确。

晏老太太心疼邱辰明，想要留下来一起，梁晴雪却先她一步开了口：“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他看了眼身侧的邱辰明，“我留在这儿陪她。”

梁晴雪在正事上一向有分寸，晏老太太点头，“也好，你陪着柠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找你姑姑也行。”

邱辰明这才注意到，晏璐清也站在人群里，没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明艳漂亮，女人红着眼睛，冲她点了下头。

医院的人给他们在办公楼找了一间休息室，邱辰明这会儿不哭了，手里捧着热牛奶发呆。梁晴雪就坐在她身边，长腿屈着。

他侧过头，看她微肿的眼睛。

邱辰明眨了下眼睛，眼皮厚厚的，绷得很不舒服。

“消息最快也要天亮，要不要先睡会儿？”梁晴雪问。

邱辰明摇头。

她扭头看向梁晴雪，心里还是担心又害怕，“真的会没事吗？”

“傻不傻。”梁晴雪抬手，拨开她早已经粘在额头上的刘海，“你爸爸是不是京市一院最好的外科医生？”

邱辰明有些茫然，然后点了点头。林桥当然是京市一院最好的医生之一，不然也不会参与这次援非。

“那就对了，最好的医生，一定救过很多人，所以他更明白生死的界限。”梁晴雪又在她的发顶上轻轻揉了下，“有你在，他不会让自己有事。”

男人的眼睛专注又认真，茶黑的瞳仁是深海一样的沉静。

邱辰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这样的沉静包围，一颗心像吸了水的海绵，一点点放松，一点点的沉下来。

心中的焦虑得到缓解，邱辰明双手合十，抬起眼看着休息室白炽的灯。

“天上的神明，请你们一定要保佑我爸爸平安无事，拜托你们了。”

轻轻软软的声线。

梁晴雪看着她，纤薄的骨架，乌黑的长发抓成了松松的小丸子。邱辰明抬着眼，眼睫纤长浓密，清润的眼底是满满的虔诚。

梁晴雪从不信神佛，却在这一瞬又恍然觉得，神佛或许真的可以佑平安。

天快要亮的时候，医疗队从米拉维纳发回消息，林桥和另外一名同事已经平安度过危险期，生命体征平稳，只是人还没有醒过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邱辰明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悠悠转醒。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休息室的床上，身上还盖着医院的薄被。

老院长特意给她带来这个消息，听说她也是学医的，不住的点头，“好孩子，好好学习，以后接你爸爸的班。”

梁晴雪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份早餐和一个纸袋子。

“蒋伯伯。”

老院长点点头，又多安抚了邱辰明两句，才离开。

得到林桥平安无事的消息，邱辰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下来，只是林桥人还没醒，她没办法和他通电话，总是觉得不安。

看到梁晴雪，邱辰明揉揉眼睛，“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三点多吧。”梁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