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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景年盯着眼前的浮尘，觉得它们正涌进自己的身体，把所有地方都堵住了，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好像这间屋子也越来越小，要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他拉开门，落荒而逃。

记不清是怎么穿过走廊，坐电梯离开公司的，陆景年坐进车里时已经站不稳。

他颤着手打开储物盒，拿药瓶时里面哗哗作响，声音刺激得陆景年痛苦地皱起眉。

刚咽下药，脑中却一阵强烈的刺痛，身体里五脏六腑仿佛都攥成了一团。

陆景年蜷缩在座椅上，有一种沉溺水底，快要死去的感觉。

他艰难地拿出手机，按下快捷键。

那是从得知程可柠死去时，他设置的。

那时只是想着不论清醒还是不清醒，他永远的第一联系人只有程可柠。

哪怕，这通电话永远不能接通。

但现在即使程可柠还活着，这通电话，可能也永远不会接通吧。

最后一根紧绷的弦应声而断，陆景年重重倒下，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

他喊出了那个名字：“柠柠……”

第七十章

沈寻拿着脑核磁和脑CT报告走进病房，吴茜从椅子上站起来，病床上的陆景年睁开眼又合上。

“再这么下去，伤到前额叶，你什么都不用干了。”沈寻将报告扔在陆景年身边，语气中带着怒意。

他上次只给陆景年做了心理检查，却没想到他的大脑损伤这么陆重。

陆景年看都没看报告一眼，抬眼问：“我什么时候能走？”

沈寻紧抿着唇，眉心都深深皱在一起：“你自己掂量吧。”

说完，就出了病房。

吴茜转身看着陆景年，怔了半晌：“从没听柠柠说过。”

半个小时前，她在走廊里看见他面色很差的离开，有些担心就追上去看，结果就见到他晕倒在车里，她连忙叫来保程一起把他送到了医院。

陆景年看起来那么正常，沉静礼貌，温柔绅士，吴茜无法把“抑郁”、“焦虑”这样的字眼按在他身上。

吴茜感到不可置信，正如她赶到时看到他在车里那种蜷缩战栗的模样。

“她不知道。”陆景年咽了下喉咙，“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事，而且已经从重度转到中度了。”

“沈医生也没告诉柠柠？”吴茜皱起眉，“你们一起瞒着她？”

陆景年有一瞬间的心悸，调整呼吸喘了口气：“没有，是瞒着她的。”

程可柠知道了会怎样？陆景年不敢设想。

她知道后不管是哪一种感情，都不会是他想要的。

忽然间，陆景年明白，程可柠真的很明智，她放弃的不仅是一段痛苦的感情，同时还放弃了一个不正常的伴侣。

他们或许真的不合适，他的存在只会让她受伤。

真的爱她的话，他就该离她远远的，而不是步步紧逼，妄想重新开始。

陆景年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觉得自己还算健康，至少终于看开，把逻辑理顺。

不算晚。

看着他苍白的脸，吴茜如鲠在喉。

她认识程可柠的时间不算短，虽然不了解他们之间的事，但她想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输液瓶空了，陆景年伸手按下呼叫按钮：“抱歉今天耽误你的时间了，希望你回去……不要和她提起。”

吴茜深吸了口气：“你不应该瞒着柠柠。”

“她不能知道。”陆景年垂下眼睫，“放心吧，以后她也不会有机会知道的。”

吴茜没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只是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回到公司，程可柠还在和女演员商量剧本的事。

她做了妥协，答应加一些男主表达心底的隐晦行为。

看见吴茜，程可柠抬头问：“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助理说你出去了。”

“去了趟医院。”吴茜抿抿唇，纠结着要不要实话实说。

程可柠轻蹙眉：“你病了？怎么不和我说？”

吴茜很平静地和她对视：“不是我，是公司里的人。”

“那人没事吧？”程可柠随口问，重新低下头去。

“没事……”吴茜咬咬牙，想到陆景年那副颓废的模样，犹豫半天到底还是狠下心，把名字说了出来。

“是陆景年，他进医院了。”

第七十一章

吴茜很清晰地看见程可柠的身体狠狠一颤，瞳孔也放大了点。

她缓缓抬起眼，眼睛里却有些茫然，像是找不到落处，不知所措。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来：“他怎么了？”

吴茜突然有点不忍，不敢说出真相。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小毛病。”她别开眼，“不过他说有事要忙，打完吊水就出院了。他估计已经回酒店了，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但如果你觉得没必要……不去也行，以免给他希望。”

程可柠没有回答。

她清楚吴茜不会是夸大其词的人，毕竟吴茜和陆景年也不熟。

她在脑海里反复回忆不久前和陆景年对话时有什么异常，但唯一能作为线索的也只有最后几秒——他有些站不住，眼神也躲避的样子。

程可柠改完剧本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

她累得睁不开眼，洗完澡倒头就睡，按理说应该可以睡得很香，可她这一觉睡得并不程稳。

她又梦见以前的那些梦，但这次很不一样，梦里她看见了她从没看见过的一幕。

程可柠看见身为公主的自己跑远之后，陆景年却让婢女离开，而自己则拔出刀，以一己之力杀死了所有追兵，最后吐血倒地不起。

他到死都没有阖上眼，断气的时候还攥紧了一块玉佩，嘴里呢喃不清地喊着一个明溪。

“柠柠……”

低哑痛苦的嗓音，让程可柠猛地睁眼。

她从床上坐起身子，怔怔地发呆。

她想起陆景年说的话：“死的不止你一个，在梦里我也死了。”

又想起吴茜的话：“新来的监制说女主独自死去，男主和婢女幸福一生的剧情不合理，要改成男主骗了女主，为她战死的结局。”

程可柠一直不相信，她梦了那么多年，结局都是一样的，从来就没有另一个结局。

可现在，她真的梦见了。

程可柠有些心烦意乱地捂住头，不由得又想起陆景年。

昨天之所以把话说的那么重，归根结底是她的想法不够坚定。

心刚刚软化一点，就被迫又僵硬起来，但凡她真的可以对陆景年坐到视而不见心如止水，也不至于用再出国一次来威胁。

听起来很坚决，但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心虚、动摇、矛盾。

已经中午了，她还要去剧组。

程可柠起身洗漱好，换好衣服，走向门口。

她打开门，看见对面房间的门。

耳边却又一次响起吴茜昨天说的话：“陆景年进医院了。”

“不清楚，但应该不是小毛病。”

“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他，但要是觉得没必要，不去也行。”

“以免给他希望。”

深吸了口气，程可柠试图压下心里那些复杂情绪，准备离开。

可眼前突然浮现梦中陆景年那悲怆的一幕：“柠柠……”

她的心重重一沉，所有理智都被抛至脑后，大步走到对面门前，伸手敲门。

没人开门。

程可柠咬紧牙关，用了些力气又敲了好几下。

可好久，里面还是无人回应。

陆景年不见了。

这时，吴茜打来电话：“柠柠，你什么时候来剧组？”

程可柠看见眼前紧闭的门，脑子很乱，乱成了一片。

沉默了会儿，她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走，步伐很急。

“我今天不来了，我有事。”

第七十二章

车缓缓停在路边，程可柠付过钱后走下。

她抬眼看着别墅，里面一片漆黑，没开灯，不知道陆景年在不在家。

走到大门前，程可柠盯着密码锁，抬手，食指指腹按上去。

还是她和陆景年的结婚纪念日，门打开了、

门外的灯光照亮玄关，也隐隐约约照亮其他地方，但还是看不太清。

程可柠有种很怪异的感觉，感觉别墅里的什么东西正从各个角落一点点向她聚集，仿佛一根藤蔓，缠住她的身体。

她已经三年没有走进这个房子里。

上次来，她也仅仅是在门口和陆景年摊牌之后，就离开了。

程可柠没有刻意去记住离开时里面是什么样子，但时隔三年再归来，她还是能看出，这里完全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