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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今纾只当是苏芷兰又回来了，没有睁眼睛，只是问道：“阿兰，你怎的又回来了？”

那人的脚步声顿了一顿，没有说话。

沈今纾这才意识到并非是苏芷兰，她睁开眼一看，对上一双饱含热泪的沧桑眼眸。

沈今纾的心猛然一颤。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传来，极为沙哑：“……母亲。”

======第41章======

沈今纾的喉间止不住地泛起涩意，苦得发酸。

才过去一年，沈母看起来却仿佛老了二十岁一般，两鬓的发丝斑白，眼角生出来数条深浅不一的沟壑。

沈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却又许久没有落下，仿佛是不敢碰她。

沈今纾看着不敢触碰的手，看着母亲的嘴唇颤抖着发不出言语，她的心也跟着颤抖。

那一瞬间，曾经的一切都释怀了。

原来她的母亲其实也一直爱着她，只是这份爱比不过那沉重的责任。

她伸手抓住沈母的手，发现它形如枯槁，霎时间鼻尖一酸，泪水便落了下来。

沈今纾哽咽道：“娘！”

沈母浑身一震，终于笑中带泪地往前一步，抱住了沈今纾。

“纾纾！我的好纾纾！是娘对不起你！娘没能做一个好娘亲！”

母女俩之间多年的隔阂，终于在这一瞬间瓦解。

两颗背道而驰的心，得以重逢。

夜晚。

沈今纾昏睡了一天，到了深夜反倒失了睡意。

她起身下床，一旁的侍女上前要搀扶：“小姐，您要去哪？女婢扶您去。”

沈今纾轻声道：“不用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侍女犹豫了一下：“可是夫人让我照顾好您，千万不可有闪失……”

沈今纾也了解，便说：“那你就站远些看着我，可以吗？”

“是，小姐。”

语落，侍女拿来一件披风给沈今纾披上：“小姐，夜晚风大。”

沈今纾有些受宠若惊地开口：“多谢。”

想当初，她自儿时开始便被当做男孩子养大，鲜少有人会问她疼不疼。

唯有苏芷兰与温亭义会事事为她着想，那段时光十分幸福亦十分短暂，兴许是幸福总要偿还给老天爷的，才让她那般煎熬地活了五年。

那般残破的、无人在意的人，如今竟也被当做易碎的瓷娃娃了。

沈今纾怎会不知这是母亲的意思，母亲在害怕再次失去她。

她又何尝不害怕呢……如果可以，沈今纾也想好好活着，为母亲尽孝、送终。

只是生死有命，只得随遇而安。

推开门，沈今纾漫无目的地踏入院中。

今夜月光被云层遮掩，虚虚实实，忽明忽暗。

唯有院中的石灯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忽地，一只萤火虫从树后钻出，沈今纾追随着望去，却见那里站着一道身影。

沈今纾先是一惊，定睛一看，惊呼道：“陛下？！”

站在那里的人不是萧鹿南还有谁！

萧鹿南缓缓自黑暗中走出，轻声唤她：“阿纾。”

“陛下为何会在此处？”

“朕不过是想……”萧鹿南欲言又止，叹息一声，低声开口，“罢了，无事。”

他不过是想来看看沈今纾，确保她平安无事。

他又说：“你的身子如何了？”

萧鹿南袖中手掌暗自捏紧，若他那日将沈今纾留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些事？

为何他又错了？

沈今纾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无碍，休养几日便是，多谢陛下关心。”

“只是，符戾他至今生死未卜……”

思及此，沈今纾不禁皱起眉头。

萧鹿南的心一沉，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感。

想来，当初沈今纾听闻他要娶苏芷兰，是否就是这般感受？

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罢，符戾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更何况对方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这便是风水轮流转。

一阵风吹来，沈今纾下意识拢紧了身上披风。

萧鹿南心头一动，将沈今纾拢紧了怀里。

他眼眸一暗，蹙眉道：“阿纾，你身子好冷……”

“嗯。”沈今纾没有挣扎，反倒将脑袋抵在他的胸膛上，像是汲取温暖。

她又能再陪他几日呢？

======第42章======

萧鹿南心中欣喜，收紧了手臂。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了许久。

半晌，萧鹿南低声开口：“阿纾，白日里护卫便传来消息——符戾死了。”

闻言，沈今纾整个人僵住。

似有雷鸣在耳畔炸响，沈今纾嘴唇微张，却蠕动着未发一言。

良久，沈今纾才哑声问道：“他的尸首在哪？”

见沈今纾如此在意符戾，萧鹿南心口一阵发紧。

“你就如此在意他？”

萧鹿南打心底里不想让沈今纾再看见符戾，即便是尸体也不想。

月色从云层下钻出，将沈今纾的脸色映得更为苍白，她摇了摇头：“不一样的，陛下，他与你是不一样的。”

“有何不一样？”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尊敬他、感激他。”沈今纾的目光望着远方，像是透过那里看向回忆中的场景。

沈今纾忽地仰起头，直直地望进萧鹿南的眼：“而你，萧鹿南，我爱慕你，自始至终。”

萧鹿南如墨的眼瞳霎时间掀起轩然大波，他不敢置信道：“阿纾！你记起来了？”

沈今纾点头。

萧鹿南大喜过望，可下一瞬又压下眉头，面露担忧。

“阿纾，是朕有愧于你，日后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沈今纾低下头，伸出手臂拥住了男人的腰，低声说。

“够了，这样便够了。”

……

隔日，在沈今纾再三请求下，萧鹿南还是带沈今纾去看了符戾的尸身。

“是在山崖下发现的，心口那支箭穿透心脏，被落石砸得面目全非。”

沈今纾垂眸看着这具浑身扭曲的身躯，心中泛起悲凉，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伤口的位置，残破的衣物，身形，都与符戾一模一样。

她的声音沙哑道：“陛下，可否将他与阿伍葬在一处？”

萧鹿南面露疑惑：“阿伍？”

“阿伍……便是那天夜里，我埋下的那只狼，它是……他的伙伴。”

……

三天后，符戾下葬。

铺天的纸钱洒下，两座金丝楠木的木棺同时送进土中。

沈今纾抹了一把眼尾，亲手洒下一手黄色纸钱，笑道。

“公子，这是京城中最好的棺木，风光大葬，你可满意？”

符戾向来都贵气得很，什么都要最好的。

“只是，我始终不知公子家住何方，只得让您在此落地生根。”

符戾的身世成谜，即便是萧鹿南，都未能知晓他的户籍，符戾曾说自己是“江南之人”，可问便江南各地都未曾有人见过他。

眼看着泥土封上，立了碑。

沈今纾磕了三个头，才在仆人的搀扶下离开。

在她转身只之时，透过那纷飞的白布，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高高瘦瘦的，金色的发冠一如既往地贵气。

可转眼之间，便隐没在了人群中。

沈今纾呆呆地站了好一阵，心中恍然。

直至侍女提醒她说：“小姐，陛下来接你了。”

沈今纾这才回过神来，见身穿便服的萧鹿南自马车上下来，神色温柔地朝她走来。

他伸出手摘去落在沈今纾发丝上的白色纸片。

她忽地忆起那一天，萧鹿南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