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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出来之后依旧不依不饶地同他作对。正在两难之际，偏偏又接到了方玉珊的电话。

就是他这么一迟疑，方玉珊马上发现了端倪：“怎么样，被自己亲儿子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家里的事，她并非不知道。所以此时此刻，话里难免带着点奚落。

任谁面对这样的情形，也不可能任人调侃。

故而段修平叱了一句：“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风凉话吗。”

“当然不是了。我只是想告诉你，背叛你的不只有你的好儿子，你那位宝贝侄女也依旧跟谭景昀和许丝柔打得火热呢。”

咖啡厅里飘起一阵咖啡豆的独特香气，那种苦涩的清香萦绕鼻端，让方玉珊的头脑更加清醒了不少。

“段老板，自己家里的篱笆扎得不牢，让人家渗得像筛子似的。”她把自己修剪得宜的指甲举到眼前，细细地看了又看，“怪不得次次你还没开始行动，人家就都有所防备了呢。”

段修平将电话听筒换到另一侧手中。

这个消息显然在他意料之中，没有引起他太强烈的反应，反而引得他一声笑：“方小姐，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言辞又不算礼貌，顿时让方玉珊生出点不满来。

可还没等她将这点不满表达出来，对方的声音又续上了：“说你不爱谭景昀吧，你确实明里暗里维护他不少。可若说你爱他，怎么次次都把他往火坑里推呢？”

见方玉珊仍不出声，显然还是不大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段修平只得皱着眉，将自己的目的挑明：“本来我是没打算马上取他性命的，但经你屡次提醒，在我眼里就算是非死不可了。而且，越快越好。你说，你这电话算不算是他的一道催命符？”

“不行！”方玉珊下意识地阻止。

谭景昀不能死，他一死，宁州必乱，上面一定又会责她办事不力。

“谭景昀不能死！”

电话这头，段修平的笑意弥深——不是不愿他死，也不是不舍他死，而是他不能死。

“难道他还有什么必须活着的理由吗？”他状似无意地反问。

第111章 好听

方玉珊显然没有想到段修平这么敏锐，她的声音不过顿了片刻，对方就又提出了新的猜想：“让我大胆猜一猜，方小姐你的真实目的，不是单单为了谭景昀这个人吧？难不成是有人要借此把控宁州的商界？”

“这和你无关。”她被戳中了要害，声音立时变得硬梆梆的，言语之间都是回避和拒绝。

“看来我是猜中了。”段修平声音徐徐，“方小姐，既然你要的是宁州的商界，我要的也是宁州的商界，我们就有共同的目标，自然可以继续合作。”他的尾音留得很长，意蕴悠然。

方玉珊顺着那点余音，很快把话接上：“你什么意思？”

“请方小姐给你背后的人带句话，就说我段修平不像谭景昀，我不在意做个傀儡。”

话音还没落，倒是段修平主动挂断了电话。

谭景昀回到小院的时候，看见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菱格窗小小的，玻璃后简单地挂着一扇白色的窗帘，书桌上的灯光不甚明亮，映得那人的一抹剪影也似晕开的水墨画一样，线条都是模糊的。

谭景昀驻足窗外许久，看着那道人影，竟是看入了神。

还是玻璃那边的人先反映过来，唤了他一声：“昱之哥，是你来了吗，怎么不进来？”

小门一开，那人站在门边迎着他。

她穿着家常的袄裙，蜜合色的衫子长过膝头，下面露出浅茶青色的一截裙摆。衣裳太长，越发显得她的身形单弱娇小。

尤其是她把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了，就更加添上一股沉静安闲的姿态。

他瞧见她，心一下子就定了。

“外面那么冷，傻站着做什么。”她低声嗔他一句。

他凑过小炉边上，伸出手去，就着炭火，把自己身上的寒气驱散：“见你读书写字认真，就没轻易打扰你。”

许丝柔提起炉上的水壶，给他倒上一杯热水：“怎么会打扰呢，我这里正有问题要请教你。”

学校近来新开了英文课，她之前因种种原因落下了不少，要补课，还真得他这位留过洋的大学生来才行。

她便主动拉过他的手，把他往书桌的方向带领过去。

小而软的一只手窝在他的掌心里，谭景昀只觉得手指都不敢动一动了。握得紧了怕她痛，握得太松又怕她的手就那么溜走了。

倒是许丝柔浑然不觉他的这些心思，坦然地坐下来，把一个本子递到他手里。

谭景昀接了一看，上面是一篇英文的会话。

“就是这篇课文，今天先生讲了一遍，有好些句子我都记不下来。”许丝柔说到这里，赧然一笑，那笑容里分明还夹着点讨好的意味，“我想，有道是知行合一，又说是学以致用。不如你带着我，咱们就假装你是那个商人，我是那位小姐，试着对对话，兴许我就记下来了呢。”

她兴致勃勃，俨然今天不背下这篇课文就不罢休。

谭景昀只好顺从，将要开口，又被许丝柔拦住：“你、你别说太快，我刚学。”她眼里闪动着丝丝不安。

“嗯。”他答应道。

双唇微启，话音再次被截断。

“也别嫌我说的不好……”

他这才把那只手轻轻一捏，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嘴上却是另外一套说辞：“要学习就专心些，别想其他的。你若有错时，我会提醒你的。”

这么一说，许丝柔霎时觉得自己仿佛真的成了他的学生了。

她端正了坐姿，屏气凝神，两眼瞪着他的两片薄唇，支起耳朵认认真真地生怕听漏了他哪个音。

可他一字字都说得异常清晰。

不仅清晰，还很好听呢——至少比课堂上那位先生的发音要好听。

尤其是当他轻轻咬住舌尖，顶出一个虚无柔软的气音。她就觉得肚里空空的，只剩下一颗心跳得一下比一下更重。

直往下坠。

第112章 平等

抬头，谭景昀才察觉眼前人早就走了神。

那双眼睛虽然看起来还算明亮，可眼珠已经一动不动，水银丸一样的墨黑瞳仁里，依稀能看见他的影子被凝在其中，缱绻柔情密密实实地包裹住他的身影，直要把他的神思也往里吸。

他一时不由得笑意依约，回望着她。

顷刻，许丝柔就听见他终于破开了的一声笑，声音太低，只剩喉间一点震动，震得她心尖一麻，赶紧收回了神。

眼睛像迷了路似的，慌慌忙忙去本子上转悠，可怎么也找不到他读到哪一行了。

这下，头顶被他拿本子一扇，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更兼他揶揄的调笑就响彻在耳边：“看书不见你那么用心，看我倒看得入了神？”

许丝柔吃他一句玩笑，嘟嘟囔囔地捂着头顶咒道：“谁看你了。”

“既没看我，方才说到哪一句了？”他逼问。

她答不上来，可又不能承认自己方才是为他走了神，多少有些恼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