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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松毅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方悦舒苍白的双唇蠕动着，像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最终只是露出了一个苦涩至极的笑：“都怪我……要是五年前，我直接死掉就好了……”

方悦舒无数次在脑海里想……

要是当初，她直接死在了手术台上，母亲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方松毅蹲下身去，半拥半抱地搂住她的肩：“悦舒，不要说傻话！方姨在天之灵，绝对不对容许你这样想的……”

说到母亲，方悦舒空荡荡的胸膛里又有了什么在跳动。

母亲为了孩子可以以命相护，可她却没能保住自己的孩子。

方悦舒靠在方松毅肩上，一言不发，默默地流泪。

方松毅救过她的命，她对他有一种信赖感与安心感，但和男女之情无关，更像是她的一个哥哥。

夜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方松毅轻声开口。

“悦舒，还疼吗？”

方悦舒擦了擦眼睛，摇了摇头。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比起肉体的疼痛，心里的疼痛更加令人绝望。

她真的不知道这辈子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支撑着她活下去。

“松毅哥，谢谢你，不管是以前的事，还是现在。”

方松毅愣了一下，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手上力道也加重了。

他看着方悦舒认真说：“悦舒！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他的语气很坚决，方悦舒一时有些呆住了。

可回神时，她只是抿紧了唇，颤抖着唇撇开了头：“松毅哥，你值得更好的，我麻烦你的已经够多了。”

她都已经是半个残疾人了，哪里还有脸去耽误别人。

方悦森*晚*整*理舒感受到方松毅身子僵了一下，但他仍旧坚持说。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可能不太合适，但我是认真的，我想连同方姨的那一份继续照顾你！”

方悦舒支离破碎的心颤了一颤。

可她不会答应他，也不可能会答应他。

老天爷还真是爱戏弄人，总是让她们在错误的时间里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方悦舒还是咬着牙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话。

这个时候，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方松毅的声音一沉：“宋恒舟，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然她身边还有谁来陪着。”宋恒舟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像是在隐忍什么情绪。

方松毅一时噎住，这些日子他的确都没有再方悦舒身边。

宋恒舟没有再和方松毅说什么，而是径直拉住方悦舒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方悦舒愣了愣，接着就听他说。

“悦舒，医院那边有了眼角膜的捐赠者，你很快可以进行手术恢复了。”

第36章

方悦舒一下子抓住宋恒舟的衣袖：“真的？”

“当然，你最近确保要好好休息，不要让眼睛再受累。”

宋恒舟说着，打开了屋里的灯，扶着方悦舒就往里走。

方悦舒没有拒绝。

不知不觉间，这些日子里，她竟然有些依赖宋恒舟了。

毕竟是她身边唯一可以说上话的人。

在许多次方悦舒想要了结性命时，宋恒舟都会及时出现，把她从深渊里拉出。

方悦舒的心里有什么在摇摆不定，她开始动摇了……

方松毅看着两人的背影，忽地明白了，自己和方悦舒是不可能的。

他总是在错误的时间里出现，错过了好多机会。

半晌，他走进屋里，在牌位前重重磕了三个头，烧了些纸钱。

“方姨，一路走好……”

临走前，方松毅把自己在部队里的号码写在纸上，交给了方悦舒。

“悦舒，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一定会竭力帮忙的。”

方悦舒接过，攥在掌心里，轻声说：“谢谢你，松毅哥。”

听到方松毅的脚步渐行渐远时，方悦舒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声：“对不起。”

她不知道方松毅有没有听到，但他的脚步声不知为何停滞了一瞬。

宋恒舟从屋外走进来，迎面就又和方松毅打了个照面。

他刚刚扶方悦舒进屋后，就出去接了个电话。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似有暗流汹涌。

方松毅眉眼下压，沉声警告：“宋恒舟，你要是再做出伤害悦舒的事，我不会放过你。”

宋恒舟冷冷开口。

“不需要你，我自己第一个就不会原谅自己。”

说完，两人擦肩而过，一个往里走，一个往外走。

……

一周后，方悦舒进行了眼角膜转移手术。

手术很顺利，只需要等待恢复期过去后拆掉纱布就好。

方悦舒眼睛上蒙着纱布，在护士的搀扶下回到了病房。

医院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她最近在这里待的太久，都已经习惯了。

她侧耳去听窗外的声音。

虫鸣、鸟儿煽动翅膀、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她不知有多久，没有如此心平气和地去感受这一切了。

心存死志的时候，不论是见到什么都不会觉得美好。

楼下，一辆车的刹车声响起。

此起彼伏的孩子的欢呼声响起，方悦舒的心忽地猛然跳动了一下。

护士看了一眼，笑说：“是镇上的福利院来做义工了，都是些半大的乖孩子。”

“孩子……”

方悦舒忽觉眼前的黑暗开始有了一丝光亮，空空的胸膛里有什么正在生长。

拆纱布那天，方悦舒紧张地手心都要出汗了。

终于……又能见到这个世界了。

方悦舒特意和医生说了，想要提前一天拆纱布，医生检查过后也答应了。

隔日，宋恒舟赶到医院的时候，方悦舒已经不在了。

留在桌上的，是一张存折和一封信。

存折里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是方悦舒的全部积蓄。

“宋恒舟，这些日子谢谢你了。”

“这些钱你收下吧，都是我该给你的，包括我在医院的生活起居，还有母亲的丧事，都是你帮我操办的……”

“最后，请让我再说一次，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但我始终无法释怀过去，也没办法选择原谅，可能我就是这样小心眼的人。”

“我走了，如果有缘的话，再相见吧。”

第37章

宋恒舟手捏紧，信纸变得皱巴巴起来。

他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心里又陷入了一阵慌乱。

为什么！？明明眼看着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了！明明方悦舒对自己不再那么抗拒了！

可只是转眼间，方悦舒却又从他身边离开了……

难道他就永远无法再挽回她了吗？

宋恒舟的一双眼变得通红，这个时候，护士进来整理床铺。

“这位先生，麻烦您让一下。”

宋恒舟这才恍惚回神，眼眸垂下，往一旁让开了些。

他哑声问护士：“你知不知道，原本这张床上的病人她去哪里了？”

护士一边整理，一边回答说：“不知道啊，她昨天申请提前拆线，然后就自己出院了。”

“你和她看起来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她没有告诉你吗？”

宋恒舟薄唇抿紧了，眼里闪过一丝沉痛。

护士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说

“噢，不过看她前几天经常在窗户边发呆，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恒舟眼睛微微一亮，追问说：“那几天外面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特别的……”护士沉思了一下，忽地一拍手，“我记起来了，那几天正好是福利院的孩子前来做义工……”

宋恒舟一下就找到了方向，灰暗的眼里不再迷茫。

……

半年后。

一处边远山区里，孩子们正在陆陆续续的来到学校上学。

这里是半年前才建立的学校，是新来的支教老师一手创建的，不收学费，只收一些粮食做伙食。

站在学校门口，迎着孩子们前来上学的人，正是方悦舒。

她前些年上了成人大学，也是个知识分子，也有证件。

在离开医院后，就带了少部分钱来到了这里。

山里的孩子并不多，只有一个二十来人的班级。

虽然学校的设施和城里都相差甚远，但在这偏远的山区里，聊有胜于无。

孩子们脸上都挂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黝黑的脸上，眼睛亮的像星星一样。

方悦舒每每看到孩子们的笑，心里就释然开朗。

像是山里的清泉水一样，洗净了那些污浊的苦痛。

家长们都感谢她帮了孩子们太多太多，实际上，方悦舒从中获得的也并不少。

这天下课后，一个女孩还不走，反而在书包里翻找着什么。

方悦舒走过去，关切问：“怎么了？”

女孩终于找到了，喜笑颜开，从包里拿出几个红鸡蛋，把它们塞到方悦舒手里。

“老师，我妈妈昨天生了个妹妹！她让我把这个送给你您！”

方悦舒受宠若惊道：“老师很高兴！谢谢你！也替老师谢谢你妈妈哦！”

在这里，鸡蛋也算是贵重粮食了。

把鸡蛋染红是一种庆祝的习俗，红色代表着喜庆。

孩子几天可能才能吃上一个的，这一下就给了她好几个。

方悦舒剥开一个鸡蛋塞进女孩手里，故作苦恼说：“不过老师吃不了这么多，收着会坏的，你帮老师吃两个好不好？”

女孩眼里一喜，又闪过纠结，才犹犹豫豫地接过来。

吃着吃着，女孩鼓着腮帮子嘟囔着。

“老师，你什么时候也会生个宝宝啊？你这么漂亮，宝宝一定也会好可爱的！”

方悦舒一下子愣住，张了张唇却没有说话，心里泛起了苦涩。

“老师？”

小女孩疑惑地仰起头看他。

方悦舒深深呼出一口气，扬起唇角笑了笑，却是有些释然。

“……老师啊，不会有小宝宝了。”

第3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