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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那人会上钩吗？”莫泽皇城司的一处回廊里问游炼心。

　　“和时间赛跑的，不光是我们，那些人也一样，正所谓急中出错，我就是应召集，才会在苏府犯了一个错误，真不该引蛇出洞，让无辜者惨死。”

　　莫泽见游炼心在自责，心中不觉好笑，身为一名皇城司的探事，对底层百姓如此上心，一点也不符合百姓对他们的固有印象，莫泽认为他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游炼心不知莫泽的想法，二人在皇城司内并排行走，路上竟是不发一言了。

　　和莫泽分手后，游炼心去了皇城司的校场，在这里，他拾起了当年在边军的记忆，挥舞着身上的佩刀，一刀一式皆大开大合，此时他脑海中回想起的，都是当年在边军的铁马金戈，以及和袍泽并肩作战的场景。

　　那真是快意恩仇，即便马革裹尸，也是心中畅快。

　　练完了一套刀法，他看向天空，太阳已经挂在了东方的尽头，驱散了清晨的薄雾，他收起刀，迎着阳光离开了校场。

第二十一章 八月初四·深渊（4）

　　午时，无数坊市的酒楼炊烟袅袅，一日中最为重要的餐食该是此时。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涌入各大坊市中，或是进入酒楼，或是路边小吃，又有些寻常百姓回到家中，吃着自家娘子、娘亲所做的饭食。

　　进了钱塘门，向里走过了金祝庙，看到新庄桥，不过桥而后向右转去，沿一内河缓缓而行，可见舟船在其中穿行，有载货之舟，船家谨慎撑船，有泛游之舟，舟妙龄女子三两，举扇遮阳，恐晒及自身。

　　内河上州桥密布，桥上穿行者络绎不绝，生态风逸，可见临安百姓生活大都富足。

　　沿河两岸有诸多坊巷，期间有沿河摊贩数十家，所做之营生也数目极繁，大都是各种吃食，如当街的水饭、干脯、野兔，还有鸡鸭鹅鱼肉的包子，价目不高，每个则不过二十文。

　　还有绿豆、鸡头穰沙糖、甘草冰雪凉水、梅子姜、冰雪冷元子等夏日生津解渴之物。

　　那街边的酒楼，确实吃食最多，煎羊、白肠、批切羊头、水晶角儿、猪皮肉之类，从午时炊饭，直至夜间不停。

　　行至德化坊，此为两条内河交汇之处，蜿蜒交汇，风景绝一，是这临安城中不可多得的景致。

　　此间有一摊铺，夏日里专卖荔枝糖水，兼有梅子糕、杏片供游人吃喝。

　　又因其味美实惠，在德化坊一带颇有些名气。

　　摊铺乃是一女子经营，女子姓唐，名多娆，自称是开封人士，祖父南下，定居于临安城中，自是祖传的手艺，也可糊口。

　　正当午时，天气稍稍闷热，路过之人多在此驻留，买一碗冰镇荔枝糖水，清凉之感顿时让人驱散了暑意。

　　也有闲暇之士点一份梅子糕，坐在两河水边，瞧着美景，喝糖水吃糕，也算惬意。

　　这一日，唐多绕照例在忙，由于午时人多，一个人忙的连轴转，好不容易歇将一会儿，却见不远处站着一高大男子，男子面色英武，身高七尺有余，正在笑盈盈地看着她。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兵部职方司郎中南一。

　　见人渐稀少，南一缓步上前，寻了一空位坐了下来，由于头上有遮阳用的草棚，故而坐在此处，有河风吹过，暑意消散。

　　“今日很忙？”南一坐着依旧笑嘻嘻，问了唐多娆一句。

　　“你看不见啊，忙死我了，你要没事就来帮忙，尽看我忙活。”她两眼一翻，埋怨的说道。

　　可手上不停，娴熟的在一个被厚厚棉布包裹的木桶中，盛了一碗荔枝糖水，其中还多了几颗白可见肌的荔枝，放在了南一的面前。

　　拿起一旁的调羹，轻轻浮了一勺，送入嘴中，香、甜、冰，满脸陶醉。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似乎有些时日没见你了。”唐多娆坐在南一身旁，一脸温柔的看着他。

　　二人的关系，一看便知是郎有情，妾有意，当真是羡煞旁人。

　　南一碗荔枝糖水喝下，摸了摸嘴角溢出的水渍，南一对她说：“最近家中出了事，一直在忙，没有顾及你，实在抱歉。”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你是官，我是民，还是个贱商，你哪天真是一入云泥，从此了无音讯，我也能理解。”

　　她说话时语调哀怨，似是有天大的委屈憋在心中，配上她那精致的脸庞，让人心生可怜。

　　南一最见不得他这个模样，但也无可奈何，关于这一点，他也无能为力，只道：“多娆，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在乎这些。”

　　“嗯，我知道，可世道如此，我不奢求。”

　　“唉，我父亲死了。”南一终究说出心中烦闷之事。

　　“什么？怎么会这样。”

　　“我不知，朝廷之中危险万分，我打算查清我父亲一事，然后再来娶你。”

　　“你说什么呢！大庭广众的，嘴也没个把门的。”唐多娆瞠目，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很是欢喜。

　　“接下来，我可能会遇到危险，你要注意安全，我怕保护不了你。”

　　“你的事应该牵扯不到我才对，你放心吧。”

　　“永远不要低估人的道德底线，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可以干的出来，欺骗、杀害等等。”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许久都没有说话，唐多娆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南一没有发现。

　　良久，她开口：“有什么事，可以与我说说，或许我能帮你。”

　　见他不说话，又道：“我虽是女子，见识或许不如你们这些男子，但多一个人帮你参谋参谋也是好的。”

　　南一报以感激的眼神，却没有与她说出内心的事端，在他眼中，唐多娆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可亲近之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将其卷入其中，万一唐多娆因他出事，他难辞其咎。

　　见南一不愿多言，唐多娆也不再逼问，她微笑地起身，迎接客人。

　　而南一在此间，看向身下的河水，心中怅然，没来由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也许这是多年习武产生的一种直觉，昨日在皇城司中，他就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危机正笼罩在临安城上方。

　　他此时决心要与游炼心合作，查出父亲真正的死因。

　　眼下，河水缓缓，表面平静，在其之下，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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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炼心用过午食，他尤爱羊肉，其实食羊肉乃是宋人的习惯，尤其是朝廷靖难之前，每逢与金人、西夏互市，朝廷都接收大批的牛羊，尤为羊更甚。南迁后，在江南的鱼米之乡，依旧有许多人保持了吃羊肉的习惯。

　　莫泽此时差人传他，说有重要消息，他不停歇，用袖角擦了擦嘴边的眼肉油，朝着大殿奔去。

　　大殿中人影攒动，游炼心知道这些人都在忙着寻找临安城内可疑的落脚点，在这两日内，皇城司排查了诸多宅院，均未发现黑衣人的踪迹，这让莫泽十分气愤，大骂这些人都是饭桶。

　　此时游炼心走上前去，大大咧咧的坐在椅上，问道：“司使找我来可是有所发现。”

　　莫泽没有理会游炼心漫不经心态度，事实上他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个部下的行事风格，至少他不是第一个皇城司使被游炼心气出心脏病的人。

　　他拿出一份机密案牍，交给了游炼心。

　　游炼心打开由上好的绸缎包裹的案牍，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罗网”专用的甲级案牍文档，里面的信息非同小可。

　　他郑重的将其打开，一看之下，眉头微皱，等他合上案牍，抬眼看向莫泽时，发现他已经站起了身，走到了大殿的门边，背身对他，双手放置于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