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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他冷声开口：“心性恶毒，死性不改之人，也配接手无妄宫？”

明明早该习惯这些羞辱与误解的，可贺晋之的话仍旧刺痛纪婉的心。

她张口，所有的辩解在最后只化成一句：“纪婉谨记太子殿下教诲。”

贺晋之冷哼一声，再不看她一眼，拂袖离去。

到底，这千年是她强求了一场。

云霄殿。

殿中景致一如当年，天帝天后亦是从前的样貌。

只有她，什么都变了。

天后说话一向温和：“如今无妄天君不见仙踪，恐怕凶多吉少，你既已重回天界继承无妄宫，切记日后稳重行事，莫要再任性了。”

只是这话落在纪婉耳畔，却感沉重不适，师傅还未殒身，他们却都当师傅再也回不来了。

她微微欠身，忍住心头难过：“是。”

许是意外她变得如此谨小慎微，一向不喜她的天帝脸色也和缓几分，嘱咐几句便让她离开。

出了云霄殿，纪婉心中倍感沉重。

元真等在云霄殿外，一见她出来，急忙迎上来。

素来老成持重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担忧。

纪婉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最终只是说：“我们回去吧。”

元真驾云带她回去无妄宫，一路上，他体贴的站在她身前，替她挡去所有罡风。

远远便可见无妄宫内梧桐树顶天的枝丫，那是她还未化为人形时，师傅特地为她打造的摇篮。

只因凤凰只栖梧桐。

下了云，她开始时走，后来终于忍不住跑了起来，心里忍不住的委屈和痛苦。

两百年，她终于回到了家，可家里却没了最疼她的人……

师傅，你在哪？徒儿回来了……

她心底含着泪无声痛哭。

突然，她脚步一顿。

黑底金漆的无妄宫大门前站着一个人，一身玄衣，眉目冷傲，正是贺晋之。

他没带任何侍从，眼神直直看向她。

纪婉却是止不住的一慌，心狂跳不止，竟有些胆怯的不敢上前。

“蛮荒之门的钥匙，交出来！”贺晋之走到她面前，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纪婉一愣，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了，他想要从蛮荒天牢放出莺月。

袖中铁钥冰凉，硌得她心底生寒。

“没有。”纪婉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拒绝他。

可下一刻，她的脖子就被他狠狠扼住！想要上前阻拦的元真也被他一指定在了原地。

“当初若不是你玩忽职守，逼莺月去守神魔之井，她又怎会受你牵连被关两百年！”贺晋之手上越发用力。

纪婉艰难的挣扎着，一滴清泪猝不及防地掉下来，打在贺晋之手上：“不是……”

当年分明是莺月偷了她的神器，妄图抢功去封印神魔井，却因掌控不了神器反而打开神魔通道，酿成大祸。

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贺晋之却根本不为所动。

“哐——”一枚浑圆仙铁从纪婉袖口掉了出来，却正是蛮荒天牢的钥匙。

贺晋之这才收了手，拿着那钥匙转身便走。

纪婉无力地跌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是真的想要的杀了她。

为了莺月，他伤了她千年，现在更不惜要亲手杀了她。

你心疼她两百年的牢狱之灾，却忘了我生生受的两百年轮回之苦。

原来，动了情的那个人，是注定要从头输到尾的。

第三章 斩断红线

纪婉独自往神魔之井的方向走，元真本想陪着，但被她拒绝了。

沿路的小仙娥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在一旁说笑。

“太子殿下亲自去蛮荒接回莺月仙子了，他可真是痴心。”

“也算她纪婉识相，主动放出莺月仙子。”

“呵，莺月仙子本就是受了无妄之灾，叫我说，那凡人也该受受这滋味！”

什么叫她主动放出莺月？纪婉愣在原地。

细细思量，她一下寒到心底。

蛮荒之门的钥匙素来是无妄宫掌管，天帝才将钥匙给了她，贺晋之便知道了。

现在想来，只因莺月是他师傅亲手关入蛮荒天牢，由她这个罪人放出，才显得莺月更加无辜。

真是好手段。

纪婉忍不住回看仙宫云霄殿，一颗心坠到了底，从未感觉到有如此凄寒。

到了神魔之井，她如从前一样坐在井边，却觉得恍然。

从前这里玉树琼花，还有仙鸟陪她作伴。

可如今，只有一棵半老枯树，黄叶凋零。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纪婉回头一看，猝然一惊。

竟是莺月！

两百年前，纪婉是凤女，准太子妃，仙界除天后外最尊贵的女人；而莺月，不过是万千普通鸟仙中的一个。

纵然知道贺晋之喜欢她，可以纪婉的骄傲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两百年后，纪婉沦为凡人，几乎失去一切，而莺月分毫未损，现在可能还会成为真正的太子妃。

如今想来，世事无常，犹为可笑。

“你一个凡人，现在还能镇守神魔之井吗？”莺月走到她面前得意一笑，语气嘲讽。

纪婉收回眼神，并不理会，像是没听到一般。

如此态度让莺月怒火升腾：“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纪婉仙君吗？你如今不过是个凡人，我看你拿什么和我争，太子殿下迟早会娶我！”

最后那一句话到底还是触痛了纪婉心底痛处，她站起来冷冷看向莺月：“纵使我为凡人，婚约亦在，我不死，怕难有你出头之日！”

莺月气得不轻，纪婉也并没觉得有多痛快。

这时，天边一朵祥云飞来，一仙使站立其上。

“纪婉，天帝有旨，请你前往大殿议事。”

纪婉心头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到了云霄殿，看见贺晋之和月老都出现在大殿之时，她一下明白过来。

天后开口：“贺晋之往后是要继天帝大位的，你现在凡人之身，镇守无妄宫尚且力不从心，恐难以胜任太子妃之位……”

天后语气还是那么温柔可亲，好似真的在为她考虑。

纪婉微微一愣，这些话，她听得懂。

师傅无妄天君乃是仙界万古第一人，离飞升真神只一步之遥，在仙界和天帝平起平坐。

作为凤族唯一的后裔，她还是颗蛋时便被师傅收为徒弟。

当年她刚一破壳，八方祥云满天，万鸟齐鸣高贺，这红线那时便牵在了她与贺晋之手上。

天后急不可待前来定下婚约，更连说自己就是天定的太子妃。

可现在师傅不在了，她也便难以胜任太子妃之位。

她心头泛苦，却只是再一欠身：“纪婉明白。”

场面话已经说得如此漂亮，她若是再没有一点自知之明，那可真是愚蠢至极。

纪婉眼神落在贺晋之身上，他仍是一脸淡漠，眉目间清晰是对她的厌恶。

过去千年，她曾为贺晋之取尾羽炼神器，以凤凰心血助他渡劫继太子位……桩桩件件倾尽所有，却仍换不来他片刻的目光停留。

她深吸一口气，似要用尽最后一丝余勇问道：“这千年，你可曾有一刻为我所动？”

她那哀切绝望的眼神让贺晋之眉头紧皱，心中忍不住的烦躁。

可他此刻只想快点结束这绑了他千年的绳索，于是冷冷吐出两字：“从未。”

心中最后一丝火光，在嘴角化作一抹苦笑。

纪婉强撑着看向他眼底，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这些年，为你多添烦扰，对不起，从今往后便再不会了。婚约……就此解除吧。”

从前年少轻狂恣意，自以为姻缘天定，她爱他所以他也必须爱她。

如今历经两百年人间轮回之苦，她才懂得，勉强感情有多荒唐。

月老见此情景，心下喟叹，拿出破缘刃。

纪婉与贺晋之同时伸出手，腕上便显现出一根红线，幽幽泛着光，若隐若现。

无人看得到，可是她知道，现出红线的那一刻，她心中在丝丝渗血。

月老挥刃斩向那根红线。

“住手！”殿外忽然响起一声厉喝。

可破缘刃仍应声挥下。

第四章 终究求不得

“筝——”一声。

却见破缘刃被红线震开，可那根红线却丝毫未损。

月老一惊，他这破缘刃乃是专断姻缘的，怎会没用？！

殿外之人一身白袍，满披星光，神情肃整，踏进殿来。

天帝见到他，眉头微皱，却还是微微颔首：“司命星君如何也来了？”

司命正色道：“陛下，太子殿下与纪婉仙君乃是姻缘天定，天命姻缘不可摧。”

天帝闻言只是沉思，而贺晋之却难以接受。

他攥紧了手，痛恨的看着那手上的红线，以及——红线连着的纪婉。

那双瞳仁里燃烧的熊熊怒火，几乎要把纪婉焚烧殆尽。

她无力垂下手，想要用袖子藏住那罪魁祸首的红线，可下一秒，便被贺晋之攥住了手腕。

他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如今可满意了？”

纪婉心底一凉，睁大了眼，说不出话。

又来了，这种好似无辜的眼神。

贺晋之厌恶涌上心头，一把甩开她的手，跟着天帝天后离开。

纪婉看着手腕上那刺目的红痕，一声苦笑，上次被他掐住脖颈的痕迹尚未消除，如今又添一道。

忽然，纪婉跑出大殿，跟上了司命星君：“星君，这天命姻缘当真是解不开的吗？”

司命黑沉的眼眸定定看着她，良久，只说了一句：“天命有道，世间八苦尽在其中，若改天命，必以命殒之。”

也就是说，除非她与贺晋之有一方死掉，不然，便是注定不死不休。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姻缘？

她强求千年仍爱而不得，贺晋之厌她至此，却又摆脱不得。

求不得，怨憎会，仙人亦如此。

一番话将纪婉离去的背影压得格外沉重，而在殿门柱后莺月听到那话，不由死死握拳，眼中晦暗闪过一抹算计。

神魔之井，空寂无人。

纪婉惯例检查完封印，疲累坐在树下石桌。

以凡人之躯查验封印，实在过于勉强，幸好过往千年她对这封印了如指掌。

她拾起茶壶，本想喝口茶，却突然全身一僵，再也动弹不得。

纪婉一惊，她这是中了定身术。

茶壶跌在桌上，茶水洒了一桌，纪婉眼前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