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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月初一，瑞王霍辞镜亲迎相府嫡女黎南星为妻。

　　原本写到这里，聘书便已落定，可墨兰想伸手来拿的时候，却见霍辞镜重新提起笔来，在聘书上复又多加了一行。

　　此身不殉，永不相负。

　　墨兰一直伺候在姜氏身边，是识得几个字的，一时间，也有些动容，双手接了帖子，分别递与黎厉山与姜氏过目。

　　黎厉山看着聘书上的字迹，眸光也是微微一凝，旋即抬目看向霍辞镜，沉声道：“你可知道，聘书并非儿戏！并非是你一时兴起，想写什么便可写什么！”

　　霍辞镜垂首应道：“辞镜明白。”

　　姜氏目光也落在那一行字上，轻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句话，确实是重了些。何为永不相负，若是他日里有了妾室，可算相负吗？”

　　黎相也冷声道：“如今你下聘书时写得自然轻巧，可若是来日里，身份不同，满盛京城的高门贵女任你择选之时，你可还敢说‘永不相负’？可还有面目来看你今日写下的聘书？”

　　他说得虽隐晦，但无论是黎厉山还是姜氏，抑或是黎钦，心中自是清楚。

　　南星婚期落定，黎府便也会全力扶持霍辞镜夺嫡，届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无回头之路。

　　可若是真有造化，让霍辞镜荣登九五，届时愿意入宫的高门贵女便如过江之鲤，被有心之人送来自荐枕席的美姬更是数不胜数。加上三年一度的大选，一年一度的小选，群臣的上疏劝谏之下，可真有人能保持本心？

　　当今的圣上不能，自开国以来，所有大盛朝的帝王，乃至于一众诸侯王，皆不能。

　　对一位帝王来说，永不相负这句话，太空，也太重。

　　花厅内静默了短短一瞬，却是霍辞镜轻声开了口：“无论来日如何，无论身份如何，辞镜只南星一妻，此身此心，永不相负。”

　　他说着，将视线落在了黎厉山与姜氏手里拿着的聘书上，薄唇轻抬，眸底阴霾散尽，显出一片缱绻温柔：“今日写下的聘书，等我与南星百年之后，还要一同随葬。哪怕是碧落黄泉中，我也会时常翻看。”

　　又是良久的静默。

　　上首的黎厉山缓缓叹出一口气来，一直紧绷着的面孔也因此微微松弛，不复方才的冷厉严肃：“不论来日如何，至少此刻，你还算是出于真心。”

　　他微微抬手，示意墨兰将一封婚书归还霍辞镜，而另一封则交给南星，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婚期，便如聘书上所写吧。”

　　他说罢，便也自椅上站起身来，淡声道：“如今离露月不过月余，瑞王也早些回府筹备去吧。”

　　这句话，便是送客的意思。

　　霍辞镜会意，便也起身告辞，随着荣德抬步往花厅外走去。

　　临出槅扇前，他却轻轻停了停步子，微侧过身来，看向南星的方向。

　　此刻南星已随着自己的父母哥哥走到十二幅山水屏风前，正要转过屏风走进厢房里，被霍辞镜这样一看，便也若有所觉一般，轻轻转过身来。

　　两人的视线对上，霍辞镜牵唇，对她款款一笑。像是当初去北城之前，南星隔着千万人为他送行时一般，轻轻张口，无声对她做了两个口型。

　　“等我。”

　　南星瓷白的小脸微微一红，忙低垂下脸去，转身随着自家哥哥转入屏风之后，不见了踪影。

　　待穿过了厢房，黎厉山与姜氏便各自去为南星的婚事筹备，至于黎钦，也只略与她说了几句话，便也一同帮着去处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

　　毕竟相府嫁女是大事，婚期又定得如此之近，这一个多月里，整个相府怕是不得闲了。

　　而南星却在檀香的引路下，一路往着自己的闺房里走。

　　刚进了槅扇，便见里头的临窗的美人榻上，躺着百无聊赖的昭华，手里拿着一本她的话本子，也没翻过几页，只哈欠连连，大抵是起得确实是太早了，以至于神思倦怠。

　　“昭华——”南星知道昭华是为自己而来，且又她等了这许久，不免心生疚意，忙走上前去，轻轻唤了一声。

　　昭华被这一唤，也醒过神来，一下便来了精神，自美人榻上起身，紧步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袖口道：“怎么样？婚期可定下了？”

　　南星被这一问，刚褪了热度的小脸又是微微一红，只轻轻颔首，小声道：“定下了，在露月初一。”

　　“那岂不是就只有一个多月的光景了？”昭华惊讶道：“这来得及筹备吗？”

　　南星也有些迟疑，但想起方才霍辞镜的话来，却不知为何，心中多了几分凝定，只轻轻点头道：“来得及。霍辞镜说了，他会帮着相府一同筹备。”

　　原本还想说由玉璋宫帮着相府一道筹备的昭华闻言，略挑了挑眉：“如今封了瑞王，本事倒也见长了。连一个多月筹备相府嫡女的婚事这话都敢说出口了。”

　　她说着，似又想到了什么，便又随口道：“也不知道父皇封瑞王的时候究竟给了他多少封赏，短短三两日里，凑出了两百抬聘礼不说，居然还有余力帮衬相府。”

　　南星听她这般说着，眸光也是轻轻一抬，落在了搁在自己妆奁边上的锦盒中，又想起了檀香的话来——

　　“瑞王殿下非但不收，还给您添了不少。”

　　这般想着，便也下意识地伸出手去，轻轻将锦盒打开。

　　果然，除盒中本身就有的金银细软之外，还额外多了许多样式精美的簪子步摇等女子喜爱之物，直将整个锦盒放得满满当当，险些便要溢出盒面。

　　南星看了微微一愣，继而缓缓开口道：“昭华……这两百抬聘礼，应当很难凑齐吧？”

　　“那是自然。不然为何霍行衍纳良娣，还是父皇亲自赐婚，清繁殿添妆的，也不过给了八十抬？”昭华顺着她的话答道：“且这可是短短两三日里凑出来的，还要样样不俗，这即便是我玉璋宫也极难做到。”

　　她说着，忍不住又感叹道：“霍辞镜这短短几日里，究竟攒了多少家底？”

　　南星也有些疑惑，略想了一想，还是轻轻带了带昭华的袖口道：“要不，你替我问问他，这两百抬聘礼是怎么来的？”

　　昭华刚想应下，却听窗楣被人轻叩了几叩，便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这一看，便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只抬手点了点南星的额心道：“不必麻烦了，人已经来了。你有什么要问的，便自个儿问吧。”

113.心意归属

　　人已经来了？

　　南星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目往长窗外望去，却正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浅棕色的眸子。

　　“你怎么来了？”南星有些讶异地轻声开口：“方才不是才在花厅里见过吗？”

　　“想问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嫁衣。”霍辞镜轻声答了,却又将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房内昭华的身上：“方才花厅中人太多了，一些事我不好开口问你。”

　　昭华看出他的意思，哼了一声：“罢了,我这就回宫，不打扰你两说小话。”

　　“昭华——”南星忙伸手去拉她的袖子,可昭华去意已决,转眼便已大步出了槅扇,不给她半分挽留的机会，

　　南星没能拉住她，只能转过眼来看向霍辞镜,嗔怪道：“昭华今日过来是好心,你却将她气走了。”

　　“是我的不是，改日我一定去玉璋宫里登门致歉。”霍辞镜轻瞬了瞬目,乖顺地应了，又轻声问她：“所以，嫁衣想要什么样的？是羽缎面的,还是鲛绡面的，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花样？”

　　南星拿他没法子,看了他半晌,也便只能轻声答道：“羽缎面也好,鲛绡面也好，只要能在这一个月中赶制出来，便是最好的。”

　　她女红的水准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