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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下是一块完整而巨大的冰，边上撒满不知名的花草，左侧则是断裂的红缨枪。

领头的将领抹了把眼泪，解释道：“这是为了保住云欢将军身体不腐从边疆冰川上挖的千年玄冰和草药。”

裴怀衍仿佛听不见他们对话，只红着眼死死盯着棺木中的那张脸，下一刻，他身体猛地一晃，想要上前抬手抚上沐时莺。

而沈靖，终于第一次动手。

就算是残了，他也是曾经的楚国战神，裴怀衍十五岁就带兵上战场，自然也不甘示弱。

只是两人手刚碰在一起，就被谢玄喝道：“你们都当朕死了吗？”

裴怀衍是个疯子，沈靖却不能不管不顾，他稍一怔然的瞬间，裴怀衍便触碰到了沐时莺。

一股侵入心中的寒意从裴怀衍指尖传来，那绝不可能是活人会有的温度。

他一只手捂住胸口，身体颤抖厉害，整个人跪倒在棺材前。

“沐时莺，别耍花样，你不是想要头发，想要学琴，想要学画，我都答应你，你给我睁开眼……”

棺中的人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裴怀衍继续撕心裂肺的凄厉诘问：“你不是说本王想要什么你都能办到？你说话啊？”

沈靖眼中带上深切恨意：“你想要她说什么？你不是从不愿与她说话？她根本就不喜欢弹琴也不喜欢画画！”

裴怀衍置若罔闻，发出一声低哑的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沐时莺，你这个骗子！”

沈靖握紧双拳，深深吐出一口气，对着谢玄道：“陛下，求陛下允许臣妹云欢与永安王和离，臣想将云欢葬回沈家祖坟。”

裴怀衍猛地抬头，眼里是瘆人的执拗，却又夹杂着几分无助。

谢玄看着眼眸猩红的裴怀衍，沉默片刻，闭上眼吐出一个字：“允！”

沈靖跪下：“谢陛下！”

谢玄一抬手，示意御林军将裴怀衍带走。

裴怀衍却紧抱住沐时莺，就在士兵靠近他时，他突然身子一倾，嘴里喷出一口鲜红的血。

那血顺着棺木边缘缓缓流下，所有人俱是一惊。

裴怀衍却一把将人抱起，跌跌撞撞就要跑。

众人想要拦住他，却见裴怀衍走出两步便软软倒了下去。

只是倒下去时，他却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护住了沐时莺。

第12章

待裴怀衍再次醒来，两只手上已被包上厚厚纱布。

一旁等候多时的谢玄松了口气。

因为裴怀衍将沐时莺抱的太紧，为了不伤害到沐时莺的尸身，便只能卸了裴怀衍的腕骨。

想到这事谢玄就觉得气血上涌，人活着不珍惜，死了却做出这般模样。

“裴怀衍，你真是……”

话说到一半，就见裴怀衍倏然起身平静地打断他：“皇兄，我这就去镇国寺接沐时莺回来。”

谢玄一滞，不可置信道：“你去干什么？”

裴怀衍神色从容：“去接沐时莺！祈福三月，如今大军凯旋，她也该从镇国寺回来了！”

谢玄定定看着他，眼神惊疑不定。

“可是沐时莺已经为国捐躯……”

此话一出，裴怀衍嘴角猩红流出，再次呕出一口血。

下一秒，他抹去嘴角血迹，神色严肃：“皇兄莫要胡言，我这就去将她带回来！”

谢玄神色大变，对身边侍从道：“快传太医！”

紫薇殿内，一群太医战战兢兢。0

半晌后，太医院院正抖着白胡子对谢玄道：“陛下，王爷或许是受到王妃去世的冲击，一时难以接受，所以大脑为了保护自己，便选择性遗忘了王妃去世的事实。”

“但王爷的心脉还是受到了极大的损伤，万不能再受刺激！”

谢玄问：“他的记忆什么时候能恢复？”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才犹豫道：“短则三五日，长则几年也未可知。”

谢玄勃然怒道：“朕养你们何用？”

太医们尽数跪下：“陛下息怒。”

一名年轻太医道：“陛下，找到药圣南农或可使王爷尽早恢复，只是药圣素来四处云游，行踪不定……”

谢玄一怔：“安排下去，遍寻九州，请药圣至我大楚。”

太医们离开后，谢玄身边的内侍小心翼翼道：“陛下，七日之后，便是永安王妃出殡日，可太医说王爷不能再受刺激……”

谢玄沉默良久，疲惫地闭上眼：“传朕令，永安王裴怀衍行止不端，禁足皇宫三月不可踏出。”

半日后，一道圣旨降下——

“良将逝，举国悲，沈家云欢巾帼不让须眉，社稷平定有功，敕封骁舒侯，赐金缕玉衣，按元帅之礼入殓出殡。”

这还是楚国第一位封侯的女将军，举国皆惊，却并无人提出反对意见。

若这样的女子都不配，还有谁配？

唯独让民众更感兴趣的，是敕封诏书上写的沈家云欢，而不是永安王妃。

“骁兰将军灵柩回来那天，永安王还在娶亲，真是可恶，骁兰将军当初怎么就嫁给了他？”

“这样的奇女子，当真是可惜，所幸陛下圣明，让她死后回到了满门忠烈的沈家！”

街边，一蓝衣公子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正是裴怀衍的好友，镇南侯府小侯爷林邺。

从前大家都觉得沐时莺只会舞动弄枪粗鄙不堪，配不得楚国第一君子之称的永安王。

如今沐时莺死了，大家倒像是都忘了一般，说辞倒反过来了。

他低声呢喃：“沐时莺，若有来世，你可得擦亮眼睛。”

话落，林邺往挂满了白灯笼的沈府走去。

活着时他与沐时莺无甚交集，如今，总得送她一程。

也算是了却那不曾说出口的欣赏与遗憾。

而此时，紫微殿里，谢玄刚打算小憩，便听见焦急的声音传来。

“陛下，不好了，王爷……逃跑了！”

第13章

谢玄原以为裴怀衍是清醒了，为了去见沐时莺。

可待谢玄匆匆赶到将军府时，却并未看到意料之中的身影。

神情悲恸的沈靖躬身一礼：“臣代云欢多谢陛下敕封！”

谢玄心内焦急，却仍安抚道：“沈卿不必多礼，可有看见阿川？”

沈靖眼中划过一抹幽深，面上却仍是恭敬地道：“不曾！”

一旁，来为沐时莺守灵的好友夏英眼眶通红地愤愤道：“他裴怀衍做出那种事，如何还有脸来见阿婷？”

说完像是突然想起那是皇上最宠爱的幼弟，连忙请罪。

谢玄摆摆手，犹豫再三，还是将裴怀衍醒来所言告诉了沈靖。

沈靖露出一丝惊诧，夏英也是神情半信半疑。

这时，前来吊唁的林邺听闻，思索片刻后轻声提醒：“陛下何不去镇国寺看看？”

谢玄倏然醒神。

待一行人匆匆赶到镇国寺，果然看见了站在大殿前的裴怀衍。

只见他正神色平静地对住持道：“住持莫要诓我，你转告沐时莺，若她一日不出来，我便在这殿中等她一日。”2

众人方要上前，便看见住持长叹一口气，递给裴怀衍一个盒子。

“王爷，这是骁兰将军临行前寄存在我寺中之物，她说若她平安归来便亲自来取，若她回不来，便交给第一个来这寺中寻她之人。”

裴怀衍一脸漠然地接过那盒子，再次扬声强调：“我要见沐时莺，我有话要问她？”

沈靖等人见状对视一眼，这才信了谢玄的话，却又仍觉得不可思议。

裴怀衍不是对沐时莺厌恶入骨吗？

现在这又是作何？

住持眼含慈悲，声若梵音：“王爷，莫要自欺欺人，你想知道什么，何不打开这盒子看看？”

对峙许久，裴怀衍终于眼眸微垂，抬手将那盒子打开。

里面只放了一枚玉佩和两封信。

一份写着吾兄亲启，另一封则是写着吾爱阿川。

裴怀衍在看见那枚玉佩的瞬间，淡漠神情终于起了变化。

皇帝谢玄也是一愣：“这潜龙玉佩，阿川你不是在澜沧关之战中落于西南密林了吗？怎么会在此？”

夏英凝神观察半晌，失声道：“ʝƨɢ这玉佩是五年前出现在阿婷手上的，因为看上去是皇家之物，所以我记得，她说是与心上人定情之物。”

“沈大哥，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阿婷违抗军令消失一月不知去了何处，再出现时一身伤痕，手上便拿着这东西。”

沈靖眼眶湿润，哑声道：“怎会不记得，那次如何问她都不说，为此生生受了五十军棍，几乎去了半条命。”

他是沐时莺的哥哥，却也是元帅，军中违令者必罚。

那棍子打在阿婷身上，却痛在他这个哥哥心上。

沈靖摇头自语，看向裴怀衍的眼中带上怨怼：“原来竟是为了你！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带她进京，她便不会为了你执念成魔。”

听着他们的话，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裴怀衍心中，他紧握着那枚玉佩一脸不可置信。

“五年前，沐时莺去过西南？”

他不敢再深想，连忙打开沐时莺给他的那封信。

待看完，裴怀衍深沉的眼眸里溢出许多无法辨别的情绪。

良久，他蓦地发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原来，一切都是错的，全都是错的……”

无数血一样的泪珠从裴怀衍颊边流下，他神色是极致的疯狂，又透出几许茫然。

半晌，他又止住笑自言自语，咬牙切齿道：“沐时莺，既是你在密林救的我，你当初为何不说？为何让苏清荷出现？”

第14章

在场都不是蠢人。

随着你一句我一句的拼凑，一个完整的故事终于显现。

那是关于一个少女为了爱恋所有不为人知的心事。

沐时莺于年少时跟随兄长进京述职对裴怀衍一见倾心。

五年前，沐时莺听闻裴怀衍澜沧关之战负伤失踪，违抗军令去西南救下了裴怀衍，因为军情紧急可裴怀衍又一直不醒，沐时莺只能将人安置在医馆又匆匆离开，只带走了潜龙玉佩。

不知如何出现的苏清荷冒领了这功劳，带走了昏迷的裴怀衍。

夏英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大喊：“当时，刚被打完军棍，阿婷又拖着伤体消失许久，最后我们在东岳山找到的她，听说她为了心上人在那万级台阶上整整跪了九遍。”

“伤上加伤，她将养了大半年，再出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