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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她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她原本，也没打算这辈子再回来。

只是她的女儿……乐乐生病了……

许棠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咽回肚子里。

“嗯。”许棠沉默了一会儿，瞥了眼他被撞出个大洞的保时捷，语调艰涩地说，“车的事，还请您通融我一段时间…”

她手里所有的钱都要先给乐乐做骨髓配型，急性白血病，一刻也拖不得。

此刻，她将自己视作生命的尊严踩在脚下，亲自碾碎：“我手头有些困难……”不再是以前那个挥金如土的许家大小姐了。

“妈妈……”

话还没说完，一声带着哭腔的稚嫩童声传了过来。

乐乐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小小的一只挨着车门站着，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似乎风一吹就要飘走了。

许棠立刻回身抱起乐乐，拥进了怀里：“妈妈在……”

“这是你女儿？”谭牧的声音在后背骤然响起。

乐乐还在哭，许棠抱住她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收紧。

她头脑忽然一片空白。

乐乐却朝谭牧伸出手，哭着喊：“爸爸抱……”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许棠心坎上。

她失算了，让乐乐看到过她跟谭牧的亲密合照。

许棠的心在这一刻跳到了嗓子眼。

但怀着隐秘的期待，她没有阻止乐乐，只是悄悄地望着谭牧。

他会认出来乐乐吗？

如果他认出来了，他会不会愿意接受乐乐……

如果知道乐乐得了白血病，他又会怪她悄悄生下了她吗？

但谭牧只是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小朋友，你认错了，叔叔不是你爸爸。”

就这一步后退，就这一句话，许棠眼眶里的泪瞬间滑了下来。

她低下头，迅速转移了话题：“乐乐，妈妈是不是教过你，不许随便叫别人爸爸？我们给叔叔道歉好不好？”

“没关系，童言无忌。”谭牧打断她的话，“就当是个小小的见面礼吧，车损的事我会让保险处理。”

许棠不敢抬起头，很轻地应了一声：“嗯……谢谢你。那我们就先走了。”

再不走，她感觉自己情绪快绷不住了。

可手肘却倏地被谭牧拽住：“加个微信吧，你刚回国，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许棠想说不用了，可怀里的乐乐还在轻轻地、艰难的喘息着。

感受着她起伏的胸膛，许棠说不出拒绝。

毕竟，他是乐乐的亲生父亲，虽然没有相认。

许棠掏出手机，加上了谭牧的联系方式。

她抱着孩子匆匆回到车上，没再看谭牧一眼，开着车子逃跑般飞驰而去。

平缓行驶时，后座的乐乐忽然道：“妈妈，爸爸为什么搂着别的阿姨？”

许棠转过头，她看到乐乐举着一张照片。

照片中，赫然是谭牧的婚纱照。

第2章

曾一本正经跟她说“我是不婚主义”的谭牧，结婚了。

一个急刹。

许棠骤然停下车，她拿回手机查看。

是真的，这真的是谭牧的婚纱照，是他自己发在朋友圈里的。

乐乐甚至失手点了个赞。

许棠慌忙取消点赞，只觉得脑子被搅拌机搅成了一团浆糊。

谭牧结婚了，他不是不婚主义者吗？

许棠的手指都在发抖。

“我要爸爸……”乐乐带着哭腔的童音将许棠从混沌的思绪中拉了出来。

“爸爸”两个字像魔咒，许棠飞快地摁熄了屏幕，轻哄乐乐道：“乐乐，听妈妈说，他不是爸爸……”

乐乐葡萄般的大眼睛里立即涌上泪水：“那我的爸爸呢？那个叔叔明明跟你放在卧室里的照片一模一样，为什么不是乐乐的爸爸？”

情绪过于激烈，乐乐弯腰呕吐了起来。

“乐乐！”许棠尖叫了一声。

呕吐、恶心，是白血病的常见症状。

顾不得身后的车鸣，跌撞下了车，将乐乐抱在怀里拍打着。

“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就乐乐没有？是因为乐乐生病了，所以爸爸不想要乐乐了吗？”乐乐的脸色苍白，豆大的泪滴一颗一颗滑落。

她强忍着泪意：“怎么会呢？乐乐这么乖，爸爸怎么舍得不要乐乐？爸爸现在只是在天上，等乐乐的病治好了，爸爸就会出现了。”

乐乐听到这里，这才破涕为笑：“乐乐以后一定会好好打针，乐乐想见爸爸。”

许棠看着女儿的笑容，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究还是滚了下来。

乐乐的转院手续很齐全，因为提前预约，很快分配到了一间病房。

病房里，都是跟乐乐得一样病的小孩，基本都是父母陪着，或者是祖父辈。

不像她们俩，形单影只，孤零零两个人。

苦涩翻涌至喉头，又生生咽下。

哄睡乐乐后，许棠抱着工作电脑坐到了走廊上。

她还得改客户的婚礼PPT方案，赚乐乐的医药费和生活费。

她跟朋友开了一家独立策划工作室，国内国外都运营着账号，小有人气。

全球各地都有客户咨询下单，她负责国外市场，而国内的朋友负责国内市场。

乐乐没生病前，经常在各大婚礼充当小伴童，总被人打趣“年龄三岁，工龄两年。”

如果不是病魔突然缠身，她跟乐乐的生活会一直幸福快乐下去。

可是人生哪有剧情预告？

连熬了一个通宵，许棠总算将策划案赶了出来。

拜托了闺蜜唐妙雨来医院换班后，她便匆匆赶去客户约定见面的地点。

半月咖啡馆，私人卡座。

“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许棠抱着电脑，刚走进咖啡馆，脸上的表情就彻底僵住了。

巧合何其荒谬。

她要策划的，居然是谭牧的婚礼？

“没关系。”她的客户何若颜小姐对她微笑着介绍，“这位是我的未婚夫谭牧。”

但不等何若颜介绍她，谭牧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许棠。”

何若颜惊讶：“你们认识？”

许棠的心瞬间一紧，她不能暴露身份，不能丢了这个单子。

想到这里，许棠说：“不算认识，昨天我不小心追尾了谭先生的车。”

害怕何若颜追问，许棠坐下来打开电脑：“何小姐，这是我们的方案，请您看一下……”

讨论了一会儿，服务员送上来三杯咖啡。

许棠指着那杯美式，追问了一句：“美式是双倍浓缩，不加糖不加奶的吗？”

话音刚落，她便瞬间感受到了两道视线落在她头上。

许棠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将谭牧喝咖啡的习惯说了出来。

“许小姐喝美式吗？那这杯先给你吧。”

何若颜的声音响起，那杯咖啡被推到许棠的眼前。

许棠无法解释，只好道谢。

“不过许小姐喝咖啡的习惯和你还挺像的。”何若颜抱着谭牧的胳膊，微笑着说，“都是不怕苦的人。”

“那是以前的习惯，现在早就改了。”

谭牧瞥了眼腕上的劳力士，催促：“我们的时间不多，可以尽快开始吗，许小姐？”

许棠蓦地鼻子有些酸：“可以的，谭先生。”

很快，她就拿出专业态度为两人介绍起婚礼方案。

何若颜很满意，全程点头附和，再看许棠时眼里多了几分欣赏。

她挑眉问谭牧意见。

谭牧只看向她眼底，柔声道：“你决定就好，我都听你的。”

都听她的。

许棠抿了口那杯无糖无奶双倍浓缩的美式。

忽然觉得好苦。苦得她有点想流泪。

这时，她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唐妙雨的来电。

电话接通，唐妙雨带着哭腔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震痛她的耳膜。

“棠棠，怎么办，乐乐突然病危了，你快回来！”

许棠手一软，装着咖啡的玻璃杯“嘭”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第3章

许棠是连闯几个红灯赶进医院的。

病房里，乐乐正打着点滴，静静地躺在白色病床上。

她阖着眼，惨白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眼皮薄薄的，可以看见细细的紫色毛细血管。

许棠腿脚开始发软，她带着控制不住地哭腔：“乐乐怎么了！？”

唐妙雨搀扶着许棠的肩膀，犹豫地说：“乐乐刚刚吐血了……”

吐血……

病情加剧的速度超出了她的想象。

许棠看着乐乐熟睡中的脸庞，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掌。

她的女儿已经三岁了，却因为疾病折磨，比两岁的孩子还要瘦小。

被她攥在手里的那只小手没有一丝肉感，手背上也满是青紫的针孔……

“小雨，如果我没有因为一己私欲生下乐乐，她是不是就不用受苦了？”

许棠深深地低下头，努力压抑着哭腔。

唐妙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抱住了她：“会好的，等骨髓配型找到，乐乐的病就好了。”

唐妙雨去接电话后，许棠就这样静静看着女儿，默默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们被人敲响，而后是一道低沉的男声：“你好，许棠在吗？”

许棠循声望去，谭牧正拿着她电脑手提包，满脸平静地站在门口。

“电脑落下了。”他说。

许棠快速擦掉眼角的泪水，接过电脑，轻声道：“谢谢。”

谭牧的视线看向病床上的乐乐，微微皱眉：“她得了什么病？”